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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偲睿洞察，作者 | 经纬，编辑 | 孙越

21世纪的第三个十年，谁都逃不过裁员潮。

日前，据《十方智行》报道，特斯拉中国上海超级工厂电池组装岗位被曝裁员超过50%，受影响人员约数百人。

内部人员透露，一个最直接的导火索是，美国立法机构对新能源汽车及电池的新规定。

拜登政府在2022年8月在美国国会通过的通胀削减法案中要求，规定比例的新能源汽车和电池部件必须在美国生产组装，否则将无法获得退税。这一比例会逐年提高，2028年末，新能源汽车所有部件必须美国国产或与美国签署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生产，否则将无法获得退税额度。

以北美销售的Model 3举例，总计7,500美金的退税额度相对于35,000美金的售价，已经超过八折。美国政府真金白银的补贴，势必会影响到一部分美国企业的供应商选择。美国及其贸易盟友在供应链中的比重将进一步提高，这也意味着中国企业，包括特斯拉上海超级工厂将面临不利影响。

这次裁员，如同空调屋门缝里渗出的冷气，在这个最热夏天，给15000人的特斯拉上海超级工厂降了不少温度。与此相对的，是热火朝天的柏林。特斯拉柏林超级工厂在2023年3月26日官宣产能达到5000辆每周后，4月初法兰克福就业机构负责人Jochem Freyer透露，特斯拉柏林超级工厂正在扩招，计划由原来的“三班倒”增加为“四班倒”，以提升产能。

（特斯拉柏林超级工厂宣布增产计划 图源：特斯拉柏林超级工厂官方推特）

7月12日，特斯拉柏林超级工厂再传利好，柏林工厂计划将电池产能翻倍。

这厢在战略收紧，那一厢在“挑灯夜战”，一个自然而然的问题是，特斯拉这一巨轮，是否要开始转向了？

上海与柏林

上海与柏林超级工厂，是特斯拉汽车王国最重要的“后备军”。

特斯拉在中国开工厂的想法由来已久，最早可追溯到2014年5月初的季度电话会议，马斯克表示要尽快将业务推广至中国市场，并计划在中国建立工厂。

与上海超级工厂的情况类似，特斯拉的柏林超级工厂构建计划成型于2015年。计划一出，引得欧洲多国竞相追逐。最终德国以自身经济体量和雄厚的汽车工业底子，力压其他欧洲各国，最终胜出。

在2019年11月12日，特斯拉宣布将在柏林建立超级工厂。特斯拉计划在2020年初开始工厂建设，2021年末工厂开始生产。在特斯拉的规划中，柏林超级工厂主要进行电池及部件与传动系统的生产，以及Model Y的组装。柏林工厂计划产能为年500,000辆Model Y，或者说，每周10,000辆。

然而柏林超级工厂的建设并没有预想中顺利，与德国方面的环保官司严重拖延了工厂建设。2020年5月，特斯拉柏林超级工厂才破土动工。虽然使用了预组装技术，特斯拉工厂建设速度得以加快，但是环境部门直到2022年3月才向特斯拉颁发生产许可。

故，从“拿地”到“投产”，特斯拉柏林超级工厂共花了近四年时间。而上海超级工厂，则是另一番光景：上海超级工程2019年1月开始建设，同年12月30日首车交付，用时仅不到一年。

在上海超级工厂，Model 3首车交付后不久，特斯拉就开始了Model Y生产线的动工，并在2020年中开始生产Model Y。同年10月，上海超级工厂开始承担特斯拉的出口任务：10月26日，特斯拉上海超级工厂中国制造整车出口欧洲仪式在上海举行。次日，Model 3便出口欧洲。首批7000辆Model 3在11月底抵达欧洲，销往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瑞士等国家。

“能者多劳”，上海超级工厂正承担更多的生产任务——上海工厂规模不断扩建。从2020年计划年产250,000辆，到2021年的450,000辆，再到现在的750,000辆。上海超级工厂一路高歌猛进，在2021年10月6日的特斯拉年度股东大会上，马斯克亲口承认，上海超级工厂产量已经超过弗里蒙特，生产的基本盘已在悄悄转移。

上海超级工厂顺理成章成为特斯拉的出口中心。但“王权无永恒”，上海超级工厂能永葆地位吗？

答案不容乐观。柏林工厂已步入正轨，同时异地工厂必然会面临着被“本土化”拒绝的风险——毕竟各国汽车行业“本地销售、本地生产”这一游戏规则将会越来越普及，越来越严苛。

欧罗巴与伊甸园

在许多太空题材科幻作品中，都有名为欧罗巴的人类探索者们建立着太空据点或异星城市。相比较为成熟的国内新能源市场，对于“欧罗巴”特斯拉来说，方兴未艾的欧洲市场是一个值得开拓的“新边疆”。

据中国汽车工业协会统计，2023年5月，中国新能源乘用车销售量达71.7万辆，其中纯电销量52.2万辆。新能源汽车市场渗透率为30.1%。而这一数据在6月得到了火速提升，据乘联会6月25日发布消息，2023年6月新能源汽车市场渗透率约36.6%。

相比于国内，欧洲的新能源汽车行业则显得稚嫩许多。据欧洲汽车工业协会（ACEA）统计，2023年5月，欧洲七国（德国、法国、英国、意大利、西班牙、瑞典、挪威）新能源汽车销量合计17.9万辆，同比增长26%，环比增长32%。七国合计渗透率仅为21.8%。

虽然在新能源汽车整体体量和渗透率方面都不如中国，但欧洲官方层面的态度却激进且坚定：作为欧盟委员会《欧洲绿色协议》的一部分，2022年10月，欧洲议会与欧洲理事会达成协定，规定2035年所有欧洲新注册汽车做到“零排放”。同时，为了完成欧盟委员会2030年碳排放量降低55%的阶段性目标，据花旗银行测算，2030年欧洲电动车市场渗透率要达到50%。

不成熟的现状和激进的政策的推动，欧洲新能源汽车市场正开启“黄金窗口期”。特斯拉无疑是要稳稳拿住欧洲市场，毕竟现阶段与国内市场相比，特斯拉在欧洲更加“风生水起”。自2021年特斯拉Model Y被引入欧洲市场后，销量持续走强，甚至超过Model 3。Model Y多次登顶欧洲新能源汽车月销量榜榜首。2022年10月重夺榜首宝座后，Model Y霸榜至今，长达五个月。甚至在2022年11月，特斯拉Model Y成为了包括汽油车在内的所有汽车当月的销量冠军。

2023年5月，根据ACEA数据，特斯拉Model Y在欧新车注册量为21,967辆，Model 3为6,265辆。特斯拉Model Y是2023年5月欧洲最畅销新能源车型，远远领先位列第二，注册量仅为8,600辆的大众ID.4。今年年初至五月，特斯拉品牌欧洲新能源市场占有率为12.4%，位列第一，高于大众的8.3%，宝马的7.9%。广阔的前景，利好的政策，以及良好的品牌效应，欧洲市场对特斯拉来说是一只“煮熟的鸭子”。

“本地生产，本地销售”策略带来的更便宜的价格、更快的交付速度都将帮助特斯拉扎根欧洲，枝繁叶茂。我们不难预见，随着柏林超级工厂的启动，原先属于上海超级工厂对欧洲出口的产能将被转移。

随着未来特斯拉业务在世界其他地区铺开，更多的超级工厂也将被建立，现在上海超级工厂“一超”的局面将逐渐转化为“多强”。

欧洲，特斯拉终极梦想的试验田

诚然，欧洲比中国市场更具魅力，但现阶段中国市场在特斯拉海外市场之中，还是有些分量：4月24日，特斯拉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递交的季度财报显示，特斯拉在中国市场营收为48.91亿美元，占整体营收的21%。

（2023年第一季度与2022年第一季度特斯拉各市场收入情况，图源：特斯拉财报）

重心转移欧洲，除了汽车业务前景更为宽广，还暗藏着“车+光伏+储能”的新能源终极梦想。现阶段，这一野心，特斯拉已经不藏着掖着了：

（《特斯拉秘密计划》 图源：特斯拉官网）

马斯克认为，将这套以家庭为单位的模式扩展到全世界，再辅以集中式的太阳能发电，可以解决整个能源及环境问题。因此在2006年，马斯克在特斯拉官网上公开了自己的“秘密计划”。这一带有“整活”语气措辞的计划，详细描绘了特斯拉未来远景及采取的步骤：

• 造跑车
• 用造跑车赚的钱造经济适
• 用车用上一步的钱造公众更能负担的起的车
• 在做以上事情时探索零排放能源生产方式

计划的前三步是关于汽车，第四步是关于能源生产。而特斯拉的发展路径也完全依照其秘密蓝图的规划：

从2008年顶配版售价高达128,500美元的Roadster、到均价8万美元左右的Model S/X、再到不断降价，真正大众化的Model 3/Y，特斯拉的汽车业务真正实现了“把价格打下来”。

在汽车业务趋近成熟之时，特斯拉便开始谋划太阳能的事——2016年收购SolarCity。经过数年发展，SolarCity形成了闭环可持续能源系统：针对家庭用户推出 Solar Roof 太阳能发电屋顶和 Powerwall 储能设备；对企业客户推出 Powerpack、Megapack 和微网一体化等产品。

目前，最新的产品是特斯拉于 2019 年四季度发布的第三代Solar Roof太阳能屋顶。Solar Roof外观类似于普通的瓦片，但表面为带纹理的玻璃，内部隐藏有可以发电的光伏电池，使得太阳能发电与屋顶融为一体。Solar Roof产品历经三代，产品日益完善，性能日渐增强。

（solar roof 第二代、第三代参数对比 图源：新时代证券研究所）

相比于2代，第三代Solar Roof每块瓦片中的零件减少了一半，价格降低了三分之一，由此，安装时间和难度均有所降低，能更好地适配建筑，抵御极端天气的能力也更强；转化效率上，第二代Solar Roof转化率不及10%，而第三代产品转化率提高至约12%-14%，由此，Solar Roof经济性提高使得大规模安装成为可能。

自此，一整套以家庭为单位的能源生产、存储、使用方案，逐渐清晰：从利用太阳能屋顶发电，到使用储能存储富余的电力，再到使用新能源汽车出行。

时隔多年，特斯拉把光伏、储能再次提上日程：2023年4月，特斯拉发布第三个总体规划，重点关注清洁发电设施和储能系统。

规划中，特斯拉简述公司促进美国和世界各地向清洁能源驱动的可持续未来过渡的发展愿景。报告涉及内容众多，包括传统的发电、储能、能源输送等产业内容，矿物利用、热泵、工业供暖电气化、回收利用等计划，以及未来可能的船只和飞机的电气化。

（《特斯拉秘密计划》第三步规划目标 图源：特斯拉官网）

特斯拉帮世界做了个schedule：全球需要安装30TW的风力发电设施和光伏系统以及240TWh的储能系统。

（特斯拉能源生产储能计划 图源：特斯拉“Master Plan Part 3”）

为此目标，在能源生产端，特斯拉设想在全球安装18.3TW的光伏系统，12.1TW的风力发电设施和2.5TW的电解槽。在储能端，特斯拉计划生产112TWh的汽车电池，40TWh的飞机和船舶电池，46.2TWh的固定式储能系统的电池，41.4TWh的热电池，以及642TWh的氢气储能设施。

同时，也给出了在老家的flag：特斯拉计划在美国安装3TW的光伏系统，其中包括1500万户住宅屋顶光伏系统、43GW的商业屋顶光伏系统、1.9TW的陆上风力发电设施和64GW的海上风力发电设施，持续时间为8小时的6.5TWh的锂离子电池储能系统，6.9TWh的工业热储能系统，以及418GW的氢气电解槽，以及107TWh的储氢设施。

我们不难看出，在汽车业务逐渐清晰之后，太阳能发电将是马斯克新能源业务线的下一个重点。而在中国，这样的野心难以实现：供给端被同行拿捏，需求端屋顶不够大。

（特斯拉光伏产业链拆解 图源：兴业证券）

据兴业证券特斯拉光伏业务产业链拆解图可以看出，特斯拉的组件几乎全都依靠着国内厂商。从全球的光伏市场来看，技术和成本优势都遥遥领先的中国光伏产业链占据了主导地位。

据中国光伏协会统计，2022年中国光伏组件生产量为288.7GW，同比增长 58.8%。其中，排名前五企业产量占总产量的 61.4%。也就是说，中国光伏行业仅用六成功力就可以应付整个世界。

光伏产业链上有着绝对话语权的中国企业，除了在传统光伏产品领域上上有自己核心产品的输出之外，自己也可以转头生产屋顶光伏，其成本优势不言而喻。

在中国组件出口如此强势的情况下，在组件上降成本怕是只能通过招揽更多的中国厂家去竞价，从而获得相对的低价。特斯拉想要打入国内光伏市场只怕会被同行轻松拿捏。

而需求侧情况也不容乐观：拥有屋顶结构的人要么是别墅区的富豪，要么是农村的住户。让2022年人均可支配收入20133元，中位数为17734元的农民，为近6万美元的特斯拉Solar Roof系统买单基本上不现实。而别墅问题在于一是套数少，二是Solar Roof带来的经济效应难以让其住户心动。

层层筛选下来，为特斯拉买单的中国用户们少之又少。而这种困境在独栋房屋数量更多、自家发电卖点模式早已铺开的欧洲市场来说并不存在。

在德国工厂正常运转之后，特斯拉在日益成熟的中国汽车市场卸了力。

而纵观马斯克全部产业，此次变迁，不仅仅是汽车，而是马斯克新能源产业整体迁移：无论是汽车还是光伏、储能，欧洲的屋顶、土壤、天气，都要比中国更为契合特斯拉的野心。（本文首发钛媒体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