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觉得自己其实还行，因为除了我，老板也找不到别人接手，那么这个人离滚蛋就不远了。

张岳是李浩请来的“高人”。坐在市场副总裁的位置上，张岳感觉非常舒服。每年女人花大概总销售超过亿元，刨掉税款、原材料成本、厂房租金等基础成本，有近50%的利润，再去掉分销商提成、人员工资，还有接近两千万元的纯利润，这部分利润大部分都用在了市场营销中。女人花的电视广告投放已经有超过十年的历史，广告购买价格早已变得十分透明，张岳从中捞不到油水。但过了几年，女人花发现电视广告已经有点投不起了，每年的电视广告价格都在上涨，而传统的平面媒体虽然广告价格保持不变，发行量也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张岳被请来是探讨公关合作、栏目合作、软文植入合作这一类的新传播手段，因为这类合作大多数也没有明确的购买价格，张岳在其中找到了不少可“发挥”的空间。

但是龙华接手后，张岳顿感不适。刘航的新世纪传媒介入后，张岳的空间进一步被挤压，退意萌生。但张岳还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主要是市场副总裁的位置不是遍地都有，另外张岳之前是乙方，好不容易做到了甲方副总，他迷恋这种掌握话语权和投放权的感觉，他不想再回去做营销公司、调研公司和公关公司了。

张岳在犹犹豫豫中，愈发感到龙华对自己的不满，以至于变得对龙华唯唯诺诺，即使是正确的意见也要思前想后。周五的沟通会上，张岳早就听出龙华的话不合适，就在心里打鼓，怎么才能制止他。还好刘航的出手，制止了闹剧的进一步发展。

虽然得罪了龙华，但是张岳收获了一个盟友，刘航。在无助的时候，找到一个盟友也是一种安慰，至少沉入海底的时候还能拉个垫背的。周五的宵夜中，张岳与刘航达成了一致，如果要破局就不能沿着龙华的思路走，要另辟蹊径。即便如此，张岳心里也很清楚，龙华绝对不是对手，而是老板，打工的首要原则，就是永远不要站在老板的对立面，即使他错了。

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张岳在去龙华饭局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晚上的谈话思路，首先，要自己先于刘航提出二十年的庆祝规划，而且自己之前也向龙华提起过；其次，龙华如果反对二十年的计划，就马上闭嘴，不能让关系再恶化下去。

到了饭店，张岳居然发现蒋琪也在，颇感意外。在他看来，昨天下午龙华对蒋琪的态度，应该就快让蒋琪走人了。昨天下午，自己冒死帮她解围已经是尽了最大的情谊了，当时还想着，临走前就别让她受太多委屈了。没想到，今天她居然也来参加龙华的饭局了，看来这个女人的确有独特的魅力啊。

原本六点的饭局，龙华迟迟不来，小高不来也不接电话说下龙华的去向。张岳和刘航还有蒋祺就坐在包间里闲扯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龙华推门进来。

龙华进门一脸歉意：“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大家连忙说没事没事，也没人敢问他为什么来晚了，但看起来龙华的心情还算不错。

龙华挨着蒋琪坐了下来，看了一眼餐桌，问道：“你们也没点东西吃啊，大家等多久了啊？”

“都刚到不久，没等多长时间。”张岳说这话的时候，看见蒋琪拿眼睛瞪着自己。

龙华点完菜，就开始直奔主题：“今天的报道大家都看了吧。”

张岳和蒋琪都没说话，谁也不知道龙华下面要有什么态度，问这话什么意思。

刘航看见张岳和蒋琪都不敢表态，就自己先开口了：“还在意料之中吧，和我昨天的预想差不多。”

“你昨天预想到什么了？”龙华冷冷的问。

“我们之前商定的售后政策并没有成为报道重点，现在重点变成了你和李浩的对决，虽然双方观点都在，但对我们明显不利。”听完刘航这话，张岳心里又咯噔一下。兄弟，有这么埋坑的吗，你现在这么说了，后面擦屁股的工作不还是我们来做啊。

听完刘航的话，龙华好半天才开口说道：“你们说的对，我昨天的话的确是说的有点太冒失，没有经过太多思考。我看到人力部门给我的关于李浩的合同，还有财务告诉我每个月还在照常给他发工资，我的内心就有些激动，有些事情处理的有点欠思考，我向大家道歉。”

说完，龙华在座位上诚恳的低了下头，表示歉意。张岳颇感惊讶，这完全不是以往那个龙华啊，没想到高傲的龙华居然也有低头认错的时候。

龙华表达完歉意，接着说：“今天找大家来主要是为了商量办法。错误已经犯了，我自己承担这个后果，但是公司还要向前发展，我们今天也不是开总结会，至于经验教训我们以后会总结，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战斗还在继续，还没到总结的时候，我们需要明确的是我们后面怎么打。找大家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畅所欲言。”

张岳刚想开口，没想到被蒋琪抢先说话了：“现在看来是舆论对我们不太有利，我这边也正想问龙总，下面是不是要找些媒体，扭转下舆论导向，尽量让来参会的媒体把报道重心放在新的售后政策上，而不是关注在掐架上。”

听完蒋琪的话，张岳心中颇为不悦，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问龙总，而不是先问问我呢？我应该才是你的直接领导吧！

龙华并没有对蒋琪的话发表看法。刘航在一边说道：“刚才我们不是讨论过吗，报纸周一就出版了，如果是周报按道理今天就已经截稿了，日报除了预留的时事版面，其他肯定也定版了，现在想改基本不可能了。另外，媒体关注什么地方，难道仅凭我们说就能起到效果吗？一个售后政策和两家大公司的PK，哪个更有看点，这不是很明显嘛。就算是我们推动，估计也只是做无用功。”

蒋琪一听有点不乐意：“我们总要做些什么啊，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吧，那我们今天还商量什么啊。”

张岳心想，这小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冲啊，她还不知道刘航是老板的亲戚吧，看来她之前也是对刘航公司的突然介入而有诸多不适，估计一直有点小意见吧。

看见蒋琪质疑自己，刘航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重了。想着没必要僵化局面，就接着说道：“你刚才说的也很有道理，一些工作还是要做的，的确要尽量降低扩散面，但我觉得我们更重要的是如何摆脱这个舆论漩涡，怎么抽身出去才是对的。从局面看，九州就一个李浩已经扰的我们公司大乱了，人家的主营业务却丝毫没受影响。我觉得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闭嘴，对已经说过的话尽量低调处理，能降低影响就尽量降低。”

龙华看着刘航：“那我们以后就不说话了？”

张岳感觉这个局面颇为微妙，自己再不开口就会陷在这里，就赶紧说道：“我个人比较赞同刘航的说法，但不是完全闭嘴，只是单就李浩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说了为好。”

龙华没吭声，蒋琪却不干了：“为什么闭嘴？我觉得龙总一定还有什么证据没拿出来，只要能拿出关键的证据，一样还可以翻盘，让对方也一样陷入泥潭。”

刘航冷笑了一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两败俱伤我们得到什么好处了？”

蒋琪拿眼睛瞪着刘航，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张岳心想，今天这娘们吃错什么了，怎么话这么多啊，这么拼的表现自己是为哪庄啊？

龙华也发现火药味有点太浓了：“很抱歉，我没什么证据了。但是我可以告诉大家是谁泄漏我们的销售数据和内部邮件的。”

终于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刻，大家都把耳朵立了起来，都在翘首以盼。

龙华停顿了一会，说：“《黄河商报》出第二篇报道的那天，我收到了一封辞职邮件，发邮件的是郑州分公司的老王，王敏行。在这么一个档口辞职，我觉得是他应该要找李浩了。他和九州都在郑州，跳槽去九州很正常，而且他是分公司的老总，能收到各地的销售汇总，也有内部邮件，我之前就和李浩一起见过他几次，感觉他们私交不错，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是基本可以推断出来是他。”

张岳看到蒋琪原本紧张的表情一下子舒缓了很多，估计是为了自己洗脱嫌疑而释然吧。

过了一会，蒋祺问道：“那老王走了，后面李浩就得不到我们的内部数据了吧。”

龙华说：“这可不好说，李浩在女人花那么多年，盘根错节的，也许还有其他耳目吧。”说完，龙华转头向着坐在身边的蒋琪看了一眼，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大家也都随着龙华的目光看了过去。

蒋琪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不乐意的说道：“你们看我干嘛？”大家一下子又都不怀好意的笑了。

蒋琪特别严肃的说：“有些事情我在这里要正式的说一下，不管谁是李浩的耳目，反正我不是。虽然以前和李浩关系不错，但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公司的事情，这和我的做人准则也不一样，我以前没做过，以后也不会做。”

张岳一听，心里又乐了，你的准则不是背着自己老公去和别人老公上床吗？怎么现在还装的这么贞烈和纯真了。

龙华看到蒋琪这么严肃，也收起了笑容：“我没怀疑过你，如果要是怀疑你，今天怎么可能还会让你在这里和大家一起讨论？我相信你。”

蒋琪特别感激的看着龙华。大家聊了这么久，菜陆陆续续上齐了，因为在说话，大家都没有动筷子，龙华也发现了，就对说大家说：“都饿了吧，我们先吃，吃完再聊。”

大家一边吃，一边开始聊其他的话题。他们聊的《盗梦空间》，张岳还没有看，他心里一直盘算着要怎么把二十周年的提议说出来，看现在的局面，龙华接受提议的可能性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