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新莓daybreak，作者 | 翟文婷

一位女生在小红书说，「今天去买盐，找了好久没找到不含添加剂的盐。」

知乎一个热帖是，「挑选好吃的零食，读懂配料表，教你不踩坑。」

还有一位用户疾呼，「兄弟们，今天买了瓶饮料，看了下配料表和成分表，感觉有点害怕，这能喝吗？」

这些不同平台用户信息汇总到一起就是，中国消费者对入口的东西越来越在意成分。尤其千禧一代，是看配料表的一代。

但如果对比同一种品牌在不同国家的配料表，却不尽相同。

以饮料为例，一家碳酸饮料巨头的PET和铝罐装，在美国、英国和日本的核心配料主要是：糖浆、色素、咖啡因等，原料有些许差别，但一个共同特征是，不添加任何防腐剂。

同样规格包装的产品投放在中国，配料表更长更复杂。除上述核心原料外，还有安赛蜜、柠檬酸钠等添加剂，以及苯甲酸钠或山梨酸钾。

这些饮品包装密密麻麻的细小字眼，过去没有人在意。但近几年接连发生的食品安全危机，很容易就在网络演变为集体风波。核心原因就一个：消费者正在觉醒。

中国老百姓对食品的配料表开始有要求，有追求。

他们逐渐得出一个公理：配料表越短、健康风险越低。在消费者追求「配料表比脸更干净」的时代，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变成每个食品饮料公司无法回避的课题。

防腐一定要用防腐剂吗？

人们关注配料表，抗拒添加剂，本质上是在畏惧防腐剂。

早在2006年，美国饮料协会就发布过指南，帮助饮料制造商减少或抑制其产品中苯的形成：比如考虑使用其他微生物生长抑制剂去除、减少或替代苯甲酸盐。

在真实的临床研究文献中，多位专家分析认为，苯甲酸钠和山梨酸钾等食品防腐剂，的确会对人的肝肾带来一定影响。

特别是婴幼儿、孩童，身体器官功能尚未发育完全，对色素、防腐剂等需要肝肾代谢、分解、排出的食品添加剂更敏感，食用越少越好。此外，孕妇也是肝肾功能负担很重的群体，在面对同等食品添加剂时存在更大风险，用量要少，不用更好。

社交平台充斥着大量内容，是用户分享的如何认识配料表：排位越靠前的配料，说明含量占比越高；配料表越短越好。而且有人善意提醒，如果一件食品用的是真材实料，一般价格不会太低。

说来讽刺，防腐剂的存在正是为了食品安全。它的作用是避免微生物滋生，延长食物保质期。现在却因过分添加或滥用而起到相反的作用。

于是有知识博主指出一个关键问题：如果这个产品不用添加剂就可以做出来，就没有必要放。也就是说，如果不用防腐剂，却同样可以达到防腐的功效，更健康更安全，这不是更理想的状态吗？

企业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但一个现实问题是，全球领先的食品企业，只要符合各国监管要求，大家都习惯了躺赚。

以碳酸饮料为例，头部公司几乎垄断了全球市场，使用防腐剂可以更轻松的把原料分发到全球各地，然后在当地制作成品。任何一点改变，都意味着成本。只要有销量，就不足以有动力做出改变。

但也有公司更早意识到，配料表这个问题在国内被重视是迟早的事，去防腐剂基本是行业公认的趋势。

没有苯甲酸钠，没有山梨酸钾。这么简单两句话，意味着企业要做真金白银的投入。

去防腐剂的源头在于产线

「不用防腐剂，同样能达到防腐目的的手段。」正如上述知识博主指出的这样，如何能把这一想法变为现实？

不添加苯甲酸钠、山梨酸钾的源头就在产线。而国内很多工厂其实并不能达到这个要求。

2018-2019年，元气森林连续遭遇到多起生产「断供」事件，生产面临挑战，决定自建工厂。要知道，元气森林在2018年卖了2个亿， 2019年就做出投资10亿自建工厂的决定。这不是一家网红公司的玩法。

位于四川都江堰的元气森林工厂

当时负责生产的李炳前制作了一个很长的PPT进行汇报。A方案是有菌线，B方案是无菌生产线，后者比前者成本高出两到三倍。怎么选，唐彬森心里是有问号的，于是他把这个问题又抛回去，「哪个方案对我们的用户更有利？」

李炳前，这位在饮料行业拥有近20年生产经验的专家说，当然是无菌线，因为这样气泡水就不可以不用防腐剂。他还想做更多解释，唐彬森直接给出结论，「哪个方案对用户好，就选哪个。」

于是元气森林内部开始流传这样一个说法，「一个决定投8-10亿建工厂的会，5分钟就开完了」。

所谓无菌生产线是指执行Log6无菌标准，高速、冷灌装，可以在不添加防腐剂的情况下保证产品的无菌安全性。瓶盖、瓶身以及灌装内容物执行灭菌工艺，相当于用制药或做保健品的标准来生产一瓶普通饮料。

而以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为首的碳酸饮料巨头，在中国市场还是以低微生物控制水平的非无菌碳酸生产线为主。这样无法避免生产过程中微生物污染的风险，因此饮料中需要添加山梨酸钾、苯甲酸钠等防腐剂。

无菌生产这项工艺发源于欧美，价格昂贵，维护成本也高。

元气森林「无菌碳酸混比灌装」的生产技术从无到有的亲历者顾雅蕾告诉新莓daybreak，以最核心的灌装机为例，假如非无菌线出问题，维修人员拎着工具箱，直接进场，修好就基本可以继续开工。但如果是无菌线的灌装机故障，一旦打开无菌仓处理，设备恢复正常就得再花8个小时清洗消毒，达到无菌标准，才能继续生产。

元气森林的核心品类是气泡水，属于碳酸饮料，如果要实现0添加剂，普通无菌线还不够，必须是可以无菌碳酸线才可以。

无菌碳酸线要求更为严苛，除实现0添加剂外，还有一个效果追求：最大化防止碳酸气体逃逸。这样才能保证消费者饮用体验更佳，还能充分感受气体充斥口腔，甚至产生击喉感。

2000年左右，中国一些饮料大牌开始布局无菌线。直到现在，无菌线在很多城市都是空白。2016年10月，银川市才上线第一条由统一投资建设的无菌饮品生产线，在此之前该地区无菌饮料生产是空白。普通消费者对无菌罐装生产有感知，是通过东方树叶等原茶饮品。

无菌碳酸线更是直到2010年前后才出现，比普通无菌线造价又高出20%-40%。在元气森林布局之前，国内也是寥寥数条。近两年，蒙牛、今麦郎、统一实业等饮料巨头也把投资无菌碳酸线设备提上日程。

唐彬森拍板自建的，就是最贵的无菌碳酸线。他还要求，工厂得建得漂亮，大家都愿意买门票来看的那种。为这个决定，他要付出若干亿元的成本。

而前一年，也就是2018年，元气森林的销售收入才只有两亿元。即便是决定自建工厂的2019年，元气森林的全年销售收入也只有8亿元。

对于消费公司而言，每一笔收入都是真实卖出一件产品所得，赚得都是辛苦钱。每年公司是线性增长，很难像互联网呈指数级扩张。所以大部分饮料从业者信奉量入为出，尽可能压缩成本。比如生产，一个新品牌寻找代工厂是最顺理成章的选择。

当唐彬森宣布大手笔自建工厂的时候，业内质疑声四起，认为元气森林不符合行业决策逻辑，「简直疯了」。

唐彬森说，「其实我们也是被迫做出了这个决定，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想有没有可能实现配料表干净。」

2022年底元气森林发出宣言，未来全线产品不添加防腐剂。

逆向倒推产业升级

Curt Ferguson亲身置于元气森林位于湖北咸宁工厂时，第一反应是Amazing的惊叹神情。

这位前可口可乐中国区负责人动身之前，差不多是以一名饮料界老将的姿态，带着对唐彬森和元气森林的猜测前往的。他在可口可乐工作了38年，他想象不到，生产有什么值得创新或称道之处。在中国，他们甚至把生产外包，不拥有实际资产。

但当他亲见到科技感十足的「无菌碳酸混比灌装」的生产车间，才明白唐彬森的用意，也重新认识到工厂的价值。投入如此巨大，正是要解决配料表里的防腐剂问题。

Curt不知道的是，在中国本土完成这件事有多艰难。

按照常规操作，一座占地百亩拥有4条无菌线工厂，从动土到投产大概需要一年半左右。无菌碳酸线技术主要靠海外引进，费用高企的同时，交付时间也长。一条流水线，从签订合同到下单交付，至少一年时间。

顾雅蕾说，我们等不及啊，当时我们只有半年左右时间。

元气森林找到国内一家具备无菌碳酸线储备技术的工厂，给出对方价值数亿元的订单。但提出苛刻要求，一条流水线，既能做普通无菌线，也能达到无菌碳酸的生产要求，也就是说，工厂具备柔性生产能力。

即便重压在顶，这家工厂也不愿错过机遇。他们咬牙答应，之后双方合力突破了国产无菌碳酸罐装技术。这家供应商也迎来转运时刻。

就这样，元气森林把一家工厂从动土到投产的时间生生压缩到6个月，几乎创下全球同规模建厂耗时最短的纪录。

尤其2020年10月至2021年3月份期间，元气森林密集交付了拥有无菌生产线的三座工厂安徽厂、天津厂、广东厂，产能被迅速拉高，是元气森林履行未来全线产品不再添加防腐剂承诺的重要前提条件。

截止去年底，元气森林在五座自有工厂建起了23条无菌生产线，其中19条是无菌碳酸两用线。这个数字将国内无菌碳酸线的保有量提升了一个量级。

国产替代并非坦途。那些此前质疑元气森林不按套路出牌的声音，又变成了国产无菌碳酸技术的稳定性和安全性是否经得起考验。

元气森林内部的反馈是，无菌碳酸线一次性通过了累计八次的全部验证测试，后续投产也没有遇到障碍。

站在行业视角，元气森林自建无菌去除防腐剂生产技术，相当于倒推上游产业链升级，也为国内无菌生产提出更高标准。

当初因为元气森林大规模使用赤藓糖醇，无形中推动了代糖行业发展，甚至出现三元生物这样的上市公司。

相同的故事似乎再次上演。那家供应商，因为承接了元气的订单，做出国内首条含气无菌吹灌旋一体设备，从之前的0订单，到现在不仅拿下国内客户，还做起出海业务。据了解，「无菌碳酸混比灌装」的生产技术被纳入「十三五」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项目，并顺利通过验收，获得国家专项科研奖金。

天府可乐董事长蒋林亲身考察元气工厂后，忍不住感慨：元气森林已经有这么多的工厂，你们在未来的产品发展积攒了一定的底气。「如果你们没有选择自己去做工厂，可能会跟其他新消费品牌的生命周期一样短暂。」

唐彬森的执念

在元气森林，「0山梨酸钾0苯甲酸钠」与「0糖0脂0卡」变得同样重要。这是过去三年指挥元气森林行动的最高思想。

某种程度上，这是唐彬森的执念，也是作为饮料新生品牌的理想。他给自己和元气森林制定的目标，远比外界感知到更宏大。

一个细节是，他将元气森林的工厂大门向同行开放，一位到元气森林咸宁工厂实地考察过的饮料企业高管感叹，「你们竟然用这么高的标准生产，比我们之前的认知体系高出一个层级。」

而另一位业内人士则说，「第一次见到一个有胸怀的老板，把自家生产线秘密打开给同行看」。

一位接近唐彬森的人士解释，「老唐是互联网出身，本身对产品有执念。他对工厂如此重视，并且有决心投入，本质上也是在做驱动行业长线提升的一件事情。」

创业之初，唐彬森要做一款自己愿意喝，还愿意给家人小孩喝的饮料。从最初的0糖0脂0卡，到现在的0防腐剂，都是指向这个初心。问题是怎么做到？

当国际饮料巨头在中国市场搅弄风云时，唐彬森舍近求远，把目光转向全球化。

唐彬森不止一次告诉团队，元气森林的产品要做出口，不要盯着销量和利润，「产品到底行不行，去国外溜溜，别窝里横。」这是一次主动寻求压力测试。

元气森林直接瞄准饮料消费大国美国，结果上来就被碰钉子，渠道不向他们的产品开放。调研之后他们终于找到问题根源，美国市场对饮料配料表制定的标准更高，同时也提倡使用天然原料。新加坡也一样，对食品监管更为严格。

回到公司，唐彬森在内部讲话中直言，「这些年出海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习了很多发达国家的饮料配料表」。

敢于用对手不敢用的好原料，而且不断迭代。国内消费者目前对0糖0脂0卡有切实需求，所以元气森林的产品可以被快速接纳。0防腐剂是大势所趋，唐彬森也要求元气森林具备这样的能力，随时给消费者回应。

理由也很简单，「配料表是最能够体现一家公司的人品，中国老百姓对配料表的态度跟立场，一定会越来越逼近其他国家。」

几年后，元气森林终于把产品送进美国市场，以及更多的海外城市。包括欧洲、澳大利亚在内的40多个国家及地区的主流超市或便利店能买到元气森林的产品， 2021和2022年，元气森林还连续进入美国亚马逊气泡水畅销榜前十，是首个和唯一进入榜单前十的中国品牌。

就像之前做游戏一样，如果不能做到think globally，可能一个国家的市场都做不好。饮料也如此。唐彬森的感受是，不做全球市场，不经受极限压力测试，学不到未来的经验，也没法在中国市场生存。

这是一个长期践行的课题，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

自建工厂的时候，唐彬森期望能做未来50年的规划。欧洲奢侈品品牌历史可以追溯上百年，日本饮料公司也是历经几代接班人。有定力抵御做辅业的诱惑，做耐力型选手，才有可能一直活下去，而且活得不错。

唐彬森懂得，消费品慢热，更是个慢活。信念是看不见的，只有结果能证明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