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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新周刊，作者 | 腾宇

当裁判在第98分钟吹响终场哨的那一刻，日本队替补席上的所有球员都疯狂地冲向场地庆祝，仿佛他们已经实现了赛前高喊的夺冠豪言。

世界杯前，日本队有位年轻队员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日本队的目标不应该是世界杯八强，应该是冠军。”

这句话当即引来无数“傲慢与偏见”——先看看你小组赛里都是谁再来做梦吧！

而在11月23日晚对阵德国队的比赛中，该年轻队员替补登场，中路包抄到位补射打进扳平一球，吹响了日本队反攻的号角。

第75分钟，堂安律补射。

他叫堂安律。20岁便正式转会荷甲格罗宁根，成为日本足球庞大海外军团的一员。2022年7月，堂安律转会到德甲弗赖堡。

另一个日本队队员，在世界杯前最后一次全队集训时对媒体表示：“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每场比赛都能够进球以帮助球队前进。我们能够打进八强，甚至，我真心认为我们能够在世界杯夺冠。这不是嘴上说说的场面话，我是打心底这么觉得的。”

这句话比堂安律的表态更夸张，因为这名满口大话的队员，甚至还不是日本队主力。

然而在同一场比赛中，这名队员同样替补登场，卸下长传倚着德国后卫突进小禁区，一脚爆射打崩了诺伊尔，反超比分，全世界瞠目结舌。

第83分钟，浅野拓磨进球。日本队下半场调整换上5人后，两球反超逆转取胜。

他叫浅野拓磨。在日本年少成名后，浅野历经阿森纳、斯图加特、汉诺威96等俱乐部磨练，目前在效力于德甲波鸿队。

在这些关于两位进球队员的描述里，蕴含了导致这场比赛结果的许多信息。

日本队26人的大名单里，旅欧球员达19人，在德甲踢球的有8人。贡献进球的堂安律、浅野拓磨，中场核心镰田大地、远藤航，双中卫吉田麻也、板仓滉，以及在大半场时间里不要命地逼抢对手的田中碧，都来自德甲。

除了站在金字塔尖的26人之外，目前数据可查的日本旅欧总人数达到451人，效力于欧洲主流联赛的球员达到60人，五大联赛有16人，其中比甲、葡超、德乙7人，荷甲、苏超各4人，以及英冠、西乙、法乙、瑞士超等各级欧洲联赛都有日本球员的身影。

足球是很公道的运动。尊重运动规律，扩大参与人群，通过大量参与高水平职业比赛提升水平。这些道理谁都懂，但只有真正做到的人，有资格享受击败强敌的喜悦。

只有积累了足够多、有能力在高水平职业赛场立足的球员，只有在高水平职业赛场获得稳定的出场时间，才能接近甚至抹平与足球强队之间曾经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这个积累，又来自日本队更长远的愿景。

日本从深刻认识到自己的足球水平与世界主流相去甚远的1996年开始布局百年计划，从足球人口、足球地图、职业联赛与草根计划的投入与回报等细节开始知耻后勇。

时任日本足协主席的川渊三郎说：“当时人们对日本足球不抱希望了，因为我们太弱了。我想做的事情就是能让人们对足球感兴趣。”

图源：《足球小将》

弱者承认自己的问题并刻苦训练，抓住仅有的机会赢得对决，那么也能赢得尊重。

反观德国，他们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哪怕这种轻敌只存在于闪念之间，哪怕只有大步蹦跳的吕迪格和年轻的格纳布里不加掩饰地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这在世界杯的赛场上也足以致命。

德国遭遇了前一天阿根廷的命运：同样开局进点，同样进球被吹，同样疯狂围攻，直到半场结束，无论本队还是绝大多数的球迷都认为，即便日本和沙特在做顽强的抵抗，依然是优势在我。

直到下半场风云突变，恍然回神，90分钟 （外加越来越长的补时） 的命运大门已经缓缓关上。

足球的魅力就在于，它在宏观上是一个复杂而精细的产业，微观上则是充满各种微妙变数的竞技。换句话说，足球让人着迷的原因，就是因为它如此讲道理，又如此不讲理。

日本队给我们的启示是，尊重专业和人才，愿意按规律办事，能够耐下性子去布一个很长远的局，说最不要脸的大话，踏实地走好脚下的每一步，就可能接近成功。

这个过程固然不会顺利。2018年日本队被比利时读秒逆转的惨剧，依然历历在目，亚洲球队在天赋、对抗、高水平比赛经验以及比较玄学的“身为强者的习惯”，都明显不如欧洲传统豪强。

但此刻落后，并不意味着要永远挨打，除非你一直跪在地上不起来，或者幻想不劳而获一步到位。

图源：《罗斯托夫的14秒》

日本队在上届世界杯惜败于比利时之后，制作了纪录片《罗斯托夫的14秒》，一帧一帧回顾着自己在接近成功时倒下的悲怆。因此在这场面对德国队来之不易的领先时，他们没有一丝懈怠也不敢再冒无谓的险，成功守住了胜局，让并不重视自己的对手吞下苦果。

纵然我们有再多先天不足，但不代表我们不能奋起直追。立最高远的志向，坦承自己的问题，走最踏实的路，总会迎来量变到质变的临界点，最终开出名为奇迹的花。

不止日本队，在22日逆转阿根廷的沙特阿拉伯也值得尊重，他们和日本队一样，落后时按照既定战术保持稳定，抓住仅有的机会反攻得分，最后众志成城守下胜利。

你可以说这就是弱者的胜利。再踢十次，阿根廷和德国至少还会赢下其中七次。

但往往弱者的胜利更为动人，不是么？

实际上，即便最后德国队重新领先并拿下比赛，人们也有理由为森保一和他的球队致敬——

日本队先是用强韧的防守和高水准的破逼抢能力，扛住了德国队上半场的围攻，又在下半场通过不知疲倦的高位逼抢和连续换攻击手的策略开始反扑。

这个策略的实施，本身就需要极强的执行力，而日本队显然一一做到了他们赛前所想的事情，这种行动力才是最为可贵的财富。

用一句不太准确的总结回顾这场比赛：足球是圆的，而日本人的脑袋是方的。

足球充满偶然性，而日本人则笃定、执拗得让人心生畏惧——无论是这场比赛周密的部署和精准的执行，还是他们践行自己百年计划的每一步行动。

希望各位能从足球里找到一些前进的理由，就像日本足球名宿大空翼所想所做的那样，放眼世界才可能知道要往哪走，挑战世界才能知道自己潜力多高。

退一步讲，无论你我多么平凡，都大可以做一个属于自己的梦 （甚至不妨大声地说出来给所有人听） 。同时也请为了自己的梦想，踏踏实实、不畏艰难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