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娱乐,长沙制造

钛度号
每代人年轻时的娱乐记忆,都有长沙的影子。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毒眸

标高452米的IFS国金中心,是现在长沙的第一高度。

在IFS楼顶,是中国首个KAWS的永久雕塑。2018年落成后,这座代表着“长沙人爱时尚爱玩的独特个性”的街头建筑,成了城市新地标。同时也成为了外来游客的打卡点,人多时,拍照要排队5-10分钟,每次2-3组同时进行。

凌晨时分,这里依然火热。8米高的蓝白色公仔背靠背坐着,俯瞰着人群里的热闹。这栋现代商业建筑的落成,似乎在标记长沙走向年轻人的决心,也成了长沙城里新旧娱乐业交替的见证。

图源:视觉中国

IFS站立的地方原先叫东牌楼巷,距离湖南广电大楼13公里。以前,这儿代表着杂乱无章、烟火气的老长沙。入口对面的黄兴铜像,在这里站了18年。

茶颜悦色和黑色经典的门店开在铜像两端。旁边的烧烤店和串串店门口的塑料凳子上,坐满了排队的食客。一个小时前,他们看到抖音最火的男团ESO,在人群的簇拥下穿过马路。在ESO视频评论区,网友带着揶揄口气说,他们的存在证明这座城市确实很包容。

长沙城里走出过大明星、网红,是国产综艺、潮流文化、剧本杀和密室的宝地。似乎每一代人年轻时对娱乐的记忆,都有长沙的影子。

从马栏山上的湖南广电里生长出牢固的根系,延展着其轻巧又深厚的娱乐底色。城市的气质与“快乐中国”的口号暗合。漫长的时间里,长沙从不是中心枢纽,这座潮流又市井的“网红城市”,不负责生产太多意义,也不必承担过于宏大的历史使命,而只专注于制造最简单通俗的快乐。

就在最近,不高的房价和交通成本,本地发达的娱乐产业,为文娱人逃离北上广,提供了新的选择——“半个娱乐圈都在长沙”,成为社交平台热门的城市话题。大大小小的剧组,天南海北的游客,都在暑期里齐聚岳麓山下、橘子洲头,为这片消费娱乐的土地输送血液。

毒眸在7月的炎夏来到长沙,走过广电大楼、穿过解放西,寻找城市里新旧娱乐业的影子,与身在长沙文娱根系中的人们对话。他们中,有工作里超20年的老湖南广电人,有追随浪潮而来的娱乐新人,有传统娱乐的从业者,也有潮流文化的参与者……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吸收着文娱沃土的养分,灌溉自己、又反哺了这片土地。我们从他们的故事里,看到了这座娱乐重镇重焕活力的缘由。

他们和长沙一起站在娱乐中心,在繁重的工作生活外,为国人提供了一方可供小憩的感官世界。

来到“芒果”的人

掀起“半个娱乐圈都在长沙”话题的,是同时录制的《乘风破浪》和《披荆斩棘的哥哥2》。单是这两档节目,就召集了60多位明星齐聚长沙。

坐在离开机场的专车上,司机提起昨天刚载过一位录《乘风破浪》的女明星。对方和他闲聊,提到最近可能会在长沙长住。

《乘风破浪的姐姐》公演舞台

来长沙的人越来越多,这里是全国最容易遇见明星的城市之一。入住圣爵菲斯大酒店的艺人名单越来越长,马栏山和大星文创园的录影棚里,时间表也列得满满当当。

这里是当下热门的综艺录制地,光网友整理出的剧综录制组就有17个、明星近200人。除了本地的湖南广电系,还有B站、抖音和优爱腾的节目排队等待。

毒眸找到陈帆的时候,他正为近期的节目日程忙碌。陈帆原先就职于一家头部电影公司,在2020年初离开北京。当时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是去成都做MCN、去武汉做直播和去长沙继续做影视综艺。

陈帆选择了长沙:他不是湖南本地人,对芒果系没有太多情怀,只是“做影视娱乐,除了北京可能就是长沙会比较好一些。”在北京时,他住在通州,上班通勤需要一个小时,现在就住在公司旁边,“幸福感大大提升”,如今,他已经决定在长沙定居。

陈帆离开北京的导火线,是疫情爆发后的电影行业停摆。而长沙作为录制地的热度飙升,也和上半年疫情反复分不开。

《新游记》录制时受到广东疫情影响,隔三差五暂停延期。上海疫情爆发后,江浙沪地区的录影棚几乎全部严阵以待,北京当地的录影棚受到防控政策限制,周边进京也需要核酸证明——这意味着廊坊大厂等过去被选中的录制地点,同样不再受到青睐。

一批公司和团队寻求改弦易辙。疫情控制得当的长沙,成了最优选择。

从北京朝阳的低风险区出发,落地长沙后酒店不会拒绝办理入住,只需“三天两检”。录制两期遇上烟台疫情,《开始推理吧》离开了在烟台废弃酒庄的置景,节目组集体挪到长沙,原本的“11号公寓”也在长沙重新搭建。

来长沙准备录制的综艺导演赵浩,和我们约在一家湘菜馆见面。他告诉我们:“长沙的棚要比北京便宜。”

租金和交通便宜是一方面,文娱项目需要的“人”在长沙也极易凑齐。湖南广电长期与外部团队合作,在不影响原本工作的情况下,这些外部团队常驻长沙,接受其他节目的聘请也不受限制。

来到长沙的制作公司,几乎只用带上核心团队便可满足需求,节目需要的其他职能人员,如执行PD、妆造音响、灯光摄像等,本地都有充足的储备。

赵浩的公司在和芒果TV正在谈一个项目,由于内容更偏向年轻化,又有别的平台也有意向,但是他最终选择了将团队带来长沙。

芒果TV对他的内容方向和宣传打法干预很少,几乎只要在审查范围内都由他放手去做,而他接触的其他平台,几乎都会在内容把控上更为强势。

赵浩目前打算留在长沙,把手头的项目做好,争取和芒果TV的长期合作。当被问及下半年还会不会飞回北京时,他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在广电大楼“打卡”

5月从北京南下做自媒体的小迪,来到长沙的第一天,就去湖南广电大楼拍了张照片,当作打卡纪念。

和他一样的人不在少数,湖南卫视和芒果TV,是长沙的娱乐文化地标,也是天然的文化磁场,吸引天南海北的人们飞向此地。

长沙的市井、新潮与热情,文化与商业,最初的起源或许都在马栏山下的录影棚里,那句传播四海的“快乐中国”。

电视湘军声名赫赫。人称“选秀教母”的龙丹妮,“创”系列背后的都艳和孙莉,打造出两季“桃花坞”的谢涤葵……大批当下娱乐业最活跃的一线从业者,最早都出自这片土地。

不只是人,湖南出品的节目,更几乎是21世纪内地娱乐圈的基石。

《超级女声》拉开了全民选秀的时代大幕;《爸爸去哪儿》带火了了萌娃综艺;网综长红的《明星大侦探》和《密室逃脱》开启了推理解谜的综艺赛道;近期团综收获了9.5高分的0713再就业男团,出道自湖南卫视的选秀《快乐男声》,翻红的场所是《向往的生活》蘑菇屋的“废物再利用”。

《欢迎来到蘑菇屋》

我们和徐凌凌约在湖南广电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她在这里已经工作近20年。她认识的一位老师退休时,在台上热泪盈眶地回首过去的40年,和台里的老前辈一起付出心血,创造和见证了湖南卫视的辉煌,台下哭成一片。

“大家都有情怀。”

老人都有情怀,年轻人也把这里视作梦想摇篮。

湖南广电的实习生没有工资,部分实习生还要缴纳“实习管理费”。参加《闪亮星主播》成为主持人的吴昕,当时在台里实习的工资只有1000元。

但仍有不少人怀揣热情而来。

和我们见面前的一周,徐凌凌遇到一位来节目组对接妆造的大三男生。男生没有工资,只是想来看看“节目怎么做的”。她向我们回忆了一个细节:“他早上七点半就从德思勤骑了将近50分钟电动车到录影棚,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满身都是汗。我当时就被他这种热情打动了。”

这或许是一种“向心力”——对娱乐业心之向往的人,总能在这片土地找到机会。

只不过,时代的巨浪改变着内娱,湖南广电也不总是立在潮头。

户外真人秀、长视频平台兴起的那些年,一批制片人、主持人们出走长沙,湖南广电错过了《跑男》《极挑》这类大型户外真人秀的风口。

卫视的排播和内容审查,注定了湖南广电很难走在追赶潮流的最前端。之后,芒果台又在网生选秀上慢了不止一步——他们开始做《说唱听我的》时,已经比《中国有嘻哈》落后了3年。

但湖南广电仍有一种吸引力,让离家的人还有机会再回来。5月的招商会上,前《天天向上》制片人张一蓓回到这个阔别9年的平台。

《天天向上》

她在招商演讲中说:“那些我在芒果可以畅通无阻的、一下子就会得到支持的方案,在这八年里,我一个都没有获得去做的机会。因为那些平台总是会对我说,‘你这个节目参考了什么国外的模式’‘你这个模式在国外必须已经成功过,否则我们是不敢做的’。”

近期录制的一档节目里,领导让导演不要只考虑同专业人才,视角和格局放宽,台里的不少优秀制作人也不是电视专业出身。“有一些孩子你不要看学历,你要看他有没有创造力,选人不要有局限性,胆子够大就可以。”

“胆子大”似乎是湖南人性格的底色之一。就连湖南广电的崛起,最早也要追溯到魏文彬再建湖南经视,那时,启用市场化用人制度等大刀阔斧的改革,便奠定了湖南卫视的基因。

在上世纪90年代,湖南台推出有别于央视的娱乐节目,成为湖南广电系最初的制胜法门。新华社曾评价湖南卫视:“这个地方电视台在过去10年间迅速崛起,依靠一批先声夺人广受欢迎的娱乐节目,成为中国内地电视媒体的成功案例。”

多年打磨下的电视体系,建立了一套完整的流程,或许不够精益求精,但足够高效便捷。2020年线上录制的云综艺《嘿!你在干嘛呢?》,从策划到投入制作的全过程,前后只用了不到50个小时。

徐凌凌曾经跟着台里的艺人去其他平台录制节目,从早上9点录到晚上10点,但录制过程却有些低效:“你在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而等,导演让你再来一遍,也不知道这两遍有什么实质区别。”

相比之下,湖南广电的效率是高的。比如每周开机的《你好,星期六》,录一期的时长只需3-4小时。“导演很明白自己要什么,主持人也很清楚自己输出的内容能剪出多长时间。”何炅曾经在后台告诉相熟多年的嘉宾,这是最后一个环节,“我们最多再录40分钟就差不多了,晚上还可以约个饭。”

《你好,星期六》

这是湖南广电在长沙浸染的气质:要务实,要让大众快乐。

长沙本地的脱口秀厂牌、白熊盒子创始人熊骞曾在采访里说脱口秀“好笑是核心”:“我去吃个饭,你跟我扯情怀、讲故事,那都是瞎掰,我只问俩字,好吃。”

从M-CITY看长沙新娱乐

和徐凌凌见完面的下午,我们来到了位于乐和城的芒果TV线下实景推理主题馆。

如果说传统娱乐业是长沙的上一个传说,那么由它带动的年轻娱乐文化,则是长沙要讲的新故事。M-CITY便是连接两者的具象坐标。

2015年,芒果TV的推理综艺《明星大侦探》开播后,剧本杀正式进入大众视野。随着节目热播,掀起了一阵剧本杀热潮,越来越多的门店开放,越来越多的剧本展会启动,推动着这个行业走向繁荣。据艾媒数据,去年国内剧本杀行业市场规模已经达到170亿,今年预计突破230亿。

《明星大侦探》

“长沙的密室和剧本杀在全国都是有名气的。”一位当地资深密室爱好者告诉我们。截至2022年7月,长沙剧本杀门店数量达到467家。当毒眸打开美团锁定五一广场后能看到,仅这一个商圈就有20多家同类型店铺。

“我们内部有一句话,叫做如果没有《明侦》,就没有剧本杀。”M-CITY的门店体验负责人MOMO告诉我们。上述报告显示,2021年有25.9%的受访者通过电视节目了解剧本杀,在所有渠道中排名第二,《明星大侦探》自然功不可没。

MOMO所在的这家M-CITY长沙店于去年5月开业,是芒果TV线下推理馆的全国首店。相较于国内已经相对发达的剧本杀门店,芒果的入局显然晚了一些。“我们这个项目的发起人,先是在芒果TV内部参与了《青年说》,提案通过了才做的这个门店。虽然线下门店做得比较晚了,但并没有影响观众打卡的热情。”

“去年刚开业的时候,外地来旅游的客户占比最大达到90%,有很多都是《明星大侦探》IP的粉丝。今年下降到了50%至60%,反倒是本地的游客在增长。”MOMO介绍。

这家店在同一时间段最多能容纳80人,人流量最高时,一天能接纳600人次。“经常连上午场都是满员的状态,客流量是别家的好几倍。”MOMO说。

M-CITY长沙店的装修是赛博朋克风的,店内布景的《明侦》元素充分。到处可见的“甄的不行街”“哒哒”等灯牌,配上店内循环播放的节目插曲,会让来打卡的明侦老粉瞬间穿越到节目现场。MOMO指着店里的黑色笼子告诉我们,“连这个铁笼都是直接从节目组搬来的,就是白敬亭咬过的那个笼子。”

因为生意太过火爆,外地来打卡的游客时常遇到约不到本的情况。“所以我们把这个空间提供给大家打卡,拍照,包括店内还有一些衍生品和周边,可以买回去做纪念。”

如《明侦》之于M-CITY, 大众对于长沙的了解和印象,大多是通过湖南卫视建立的。过去长沙本地一直有个传统,但凡上过湖南卫视节目的门店,老板都会在门口放一块大屏循环播放节目片段。而到了今天,这种“宣传”仍在继续。

《明侦》的品牌效应,引来络绎不绝打卡的游客。而作为孵化《明侦》的“土壤”芒果TV,它的品牌效应吸引来了一批年轻人,MOMO就是其中之一。

MOMO毕业于湖南农大,大学时喜欢玩剧本杀,累积了很多经验。临近毕业时,她看到芒果TV 《明侦》招人,就果断报了名。“我本身就是湖南人,可能湖南人对湖南广电体系都有一种崇拜感。当时我看到招聘时就在想,‘哇,那是芒果TV诶,什么样的人能在那里上班。’”

当初是芒果TV副总裁亲自面试的MOMO,“我当时来面试的是门店DM,做完自我介绍以后,副总裁就问‘你觉得你可以吗?’我说,‘我觉得我行。’就被录用了。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觉得领导胆子真大。”

时间久了MOMO发现,湖南人的“敢”是刻在DNA里的,就算脱离出传统传媒,这里还是延续着前文所说的“电视湘军”那股子劲儿,“领导经常和我们说,你们可以犯错,但不要不敢尝试。”

MOMO在这家门店待了两年多,已经从最初的DM晋升为门店体验负责人。“这也是和其他店不一样的地方,我们比较像一家普通公司,有晋升机制、员工福利。所以店里这15个全职员工,时间短的也做了快一年,店里的流动性很小,大家愿意在这里踏实下来。”

MOMO告诉我们,带我们体验《NZND》剧本杀的DM苏苏,也从北京而来。“苏苏之前在北京上班,觉得剧本杀这个行业很好玩,他也热爱演绎。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也很老了,就想找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在他眼中,长沙人爱玩儿、充满活力,所以这里是‘养老’的最佳选择。”

时代在演变,从湖南卫视到芒果TV,长沙的传统娱乐业也不断裂变。不变的,是它在不同时代里用不同的方式,滋养着一批批年轻人。相比“徐凌凌们”这些传统传媒人,“MOMO们”则是新传媒时代下的“芒果新人”,是湖南广电从传统娱乐业向新娱乐转型的缩影。

五一商圈窥见网红之城

晚上从M-CITY出来,长沙城中心依然热气灼人,但远处的解放西人头攒动,显然没有什么能阻挡年轻人玩乐的脚步。

从M-CITY出来向南走930米,就能到达热闹的黄兴南路步行街,如果试图给长沙繁荣的网红经济,找一个最直观的落脚点,那么这里就是最佳选择。网红、街头艺人已经成为了这里的风景线。

晚上11点的黄兴南路步行街

见到心心的时候,已经是半夜12点多。每晚这个时间,他都会准时拉着大音箱出现在黄兴南路步行街,摆摊唱歌、直播。“但我直播时间不怎么固定,不像这一片有好多专门做户外直播的。”

心心告诉我们,不少传媒公司都和步行街有合作,白天这片广场会留给传媒公司的街头艺人。夜晚,这里是 “摆摊人”和年轻人“夜生活”的天下。“除了我这样唱歌的,还有跳舞、画画各种类型的都有。”

在探店博主TOM的印象里,长沙户外直播的人数应该排在全国第一。MOMO也在和我们聊天时透露:“我朋友就是在长沙开虎牙直播的,她告诉我,去年长沙中小型的直播公司已经有100多家了,竞争很激烈。”

在五一商圈,像心心这样的人很多。“长沙这一片唱歌、直播的人太多了,市场都饱和了。”离他的摊位不足10米的地方,就有另一位唱歌摊主。“这片广场只能融下两个人,不是我们愿意离这么近,是只有挨着路口这块的游客比较多。”

从凌晨2点到5点之间,大约有15人到心心的摊位上扫码点歌。如果把我们统计的时间再延长,那么心心每晚都有可观的入账。“但其实一晚上只能挣3、400,有不少是朋友过来捧场,毕竟有两个人在这边竞争。”就像心心说的,“市场太饱和了”,这份生意不好做。

其实,长沙的网红直播文化由来已久。长沙市网络主播党委协会数据显示,长沙当地包括网络主播在内的新媒体从业者超过10万人,仅重点知名主播就有1200余人,重点企业30余家。目前协会有25家会员单位、110余名个人会员,覆盖超过10000名网络主播,全网粉丝累计超18亿。

那天半夜,我们顺着黄兴广场逛了一圈,看到仅主街道就有大致20位正在直播的主播。“条件”好一点的,会在手机镜头前摆一个专业的直播灯;差一点的,就坐在连路灯都没有的马路边。

这种网红经济的繁荣不是偶然,有学校就专门做过这类研究。

当地某职高教师徐旭告诉我们,他带的广播电视艺术系有30多人,有一半的学生每天会抽出两小时做直播。“传媒的学生形象都比较好,他们也不需要展现太多才艺,就是坐在宿舍里和大家聊天。”

等粉丝积累到一定数量,便开始直播带货。“我们会让他们去卖‘黑茶’之类的,能够带动乡村经济的一些农产品。我们希望能孵化出一种固定的模式,算是一个小实验,”目前结果也是比较好的,“学生里现在有一半的人,一个月的收入都可以达到3到4万。”

在和很多人的对话中,我们发现了一种趋势。早年间从长沙去外地做网红、自媒体的人,近两年有回流的趋势。

“前几年直播带货刚兴起,抖音也停留在探索阶段,我认识的很多本地传媒公司,会把团队送到杭州培训,深耕直播带货的公司更是如此。那时候,长沙的直播业成熟度、货源,都和杭州没法比,但近两年长沙的直播环境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了,很多人就慢慢回来了。”徐旭说。

小迪从外来者的角度,同样验证了这一点。

在从北京搬走前,小迪和团队小伙伴也做了很多调研,“我们当时没有选择搬去深圳、杭州,虽然这些地方自媒体也很发达。但对我们来说,做自媒体更需要长沙的氛围,有生活气息,大家的消费意愿高。对我们探店博主很友好,这里吃喝玩乐太多了,可选性很强,而且城市不大,探店能辐射整座城市。”

小迪在北京也做过一段时间探店,他能直观感受到两地的差异。“北京很多人做探店并不专业,有些人甚至不会实地探店,只是商家把的素材发来,剪完录一下就可以了。主要原因还是北京太大了,去哪个地方金钱、时间成本都非常高。”

长沙则完全不同。“交通成本低,出去一趟花不了多少钱,而且比北京好卖很多。因为面积不大,所以可以全城投DOU+,但在北京只能按区域投放,跨区如跨省,太远了大家根本不想去。”

长沙,成了博主们的新宝地。一方面,湖南灵活的防疫政策,给了博主们创作空间;另一方面,长沙生活成本低、生活氛围浓郁,大众的消费意愿高,传媒系统也相对完善。

当然,长沙不是完美的。对年轻人有着强吸引力的同时,也有它的硬伤。比如,很难找到单休的工作、工作环境不好、企业不能合规缴纳五险一金、工资普遍偏低等问题。

湖南本地有许多小体量的互联网企业,也培养过许多互联网大佬,但至今都没能生长出平台级的大公司,有媒体分析,“更多人只将这当作生意,而非一种‘商业’。”

尽管如此,长沙还是凭借繁荣的娱乐文化及湖南广电系的溢出力量,催生出一大批以传媒为生的MCN机构、传媒公司、自由“从业者”,帮助长沙娱乐生态走向繁荣。

解放西的“时差”

“夜生活”是长沙的一大特色,也是吸引年轻人的筹码。去年,携程联合新华财经发布的《2021“五一”旅行大数据报告》中,长沙位列十大旅游城市之一,在三大新晋夜游城市中排名第二。来到这里的人能明显感受到,解放西的“时差”。

时针指向半夜两点,我们站在黄兴铜像下,此时路口右手边的国金中心,只剩七层的网红天台还开着。天台上有两家酒吧,在这里能看到黄兴铜像左手边的那条街,也是解放西最热闹的地方之一,涵盖了长沙的“吃喝玩乐”:网红餐厅、网红奶茶店、酒吧、KTV、夜店、密室、剧本杀店、抓娃娃店……

凌晨,所有店铺都还开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招牌,仿佛带人走入一个异世界。

销售双双就在这条街上著名的嗨吧工作。

双双今年23岁,是个地道的重庆姑娘,今年是她在长沙的第六年,当初吸引她留下来的,就是长沙热闹的夜生活。“长沙人爱玩,这里也太适合玩了。”大学毕业后,她也成了夜场中“制造快乐”的一员。

“长沙人爱玩”的魔力,吸引了“双双”们到此工作、定居,他们也一起让长沙成了如今的“娱乐之城”。

老段是五一广场一家烟酒店的老板,在他眼里,长沙的娱乐文化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末就已生根发芽。彼时,长沙开始出现歌舞厅和演艺中心,人们在其中喝酒、跳舞,看演出。湖南本土著名的相声演员奇志大兵,就是从歌舞厅走出,并通过龙丹妮主持的《幸运3721》走向大众。

到了90年代,足浴文化从川渝地区走进长沙,成为这里的一大特色,“脚都”变成了这座城市的代名词。

再往后,湖南卫视用一档档娱乐节目,让“快乐中国”的口号响彻全国。不仅带动了当地的旅游业,也利好了全国各地的小旅馆。那时候,旅馆电视机能收看湖南卫视,都会比同行更有竞争力。

到了新世纪,随着经济增长,长沙本地的新消费和潮流文化逐渐做出规模。在餐饮业,除了早期的奶茶品牌茶颜悦色,美食IP文和友,还有近年兴起的新餐饮品牌:费大厨,炊烟时代,天宝兄弟,瞿记小龙虾等等,也成为了长沙的美食招牌。

“长沙本地的名人,在当地开店很有号召力,”老段告诉我们,“何炅的父亲开的炅爸爸,汪涵开的培荣书屋都是旅游打卡圣地。”

老段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玩儿,他说长沙人的娱乐气质是在骨子里的。“年轻的时候我们自己玩,年纪大了,就坐在这里看着年轻人玩。”

2020年,长沙成了全国的“最网红城市”。愿意留在长沙的人,理由也大抵相同:通勤方便、交通费便宜、房价低。

“你知道吗?在长沙短租一个月房子才850块。”双双边喝豆奶边向我们科普。而几天里我们频繁的出门,不论时间早晚,5.6公里的路程打车也只要10-20块钱。

这是长沙这座城市“包容”的一面,解放西更是集结了几乎所有“不可能”。

《守护解放西》的创作团队曾用“长沙折叠”形容解放西,看似所有的不可能都在这里相交,它是一个各社会层面的折叠。

《守护解放西》

在嗨吧工作的两年里,双双迎来送往,她感觉解放西这个地方很奇妙。“在这里能看到开着几百万保时捷的大佬,也能看到只能睡在街边的流浪汉。”

在这片长沙最繁华的商圈内,有年轻人热爱的,紧跟时代潮流的奢侈品专卖店、潮牌网红店,也有游客们最爱打卡的坡子街、太平老街。高端商场和待拆的棚户区,距离不过500米……

诸多复杂的“不可能”重合,构建了解放西这个地方,让它成了长沙娱乐文化生态的缩影。

人们常常形容解放西有“烟火气”,但烟火气的背面也有残酷的竞争。双双工作的嗨吧已经开了3、4年,但并非每家店都能开这么久,“很多店不过一两个月就倒闭了。这里繁华,一直有新店开,也就代表着一直有老店倒下。”

长沙娱乐业发达,处处是机遇,但激烈的市场竞争,让新消费品牌立足并不容易。虽然在长沙开店的试错成本低,但风险并不低。

在双双工作的吧里,我们见到一个泡吧5年的富二代,他坦言:“我每个月花在泡吧上的钱至少15万,这一片的很多小酒吧,都是靠着我这样的人才能活下去的。”和我们说这句话时,他指着双双工作的酒吧对面,“对面那家就是因为失去了两个大客户,一个月就倒闭了。”

双双不去想这些,或者说,长沙可以让她暂时选择不想这些。“在这里我只需要考虑吃喝玩乐,享受这种简单、接地气的快乐就行。”

解放西的年轻人,就这样组成了长沙的新娱乐生态,也构建了长沙的未来。

长沙市长郑建新曾公开表示:“如果未来长沙每年都能增加至少30万人、80%是年轻人,长沙就充满了活力、充满了希望。”

在《2022中国城市引力指数报告》中,长沙的人口向心力、消费活力以及宜居水平,都在排行榜前列。源源不断的年轻人来到这里,让这座城市“永葆青春”。而这座城市又凭借着历史文化底蕴、良好的娱乐生态、开放包容的气质,容纳、帮助着年轻人在这扎根。

解放西,是我们在长沙解锁的最后一个地标。到这里,我们的走访暂时告一段落,但长沙城里的传说、潮流和更年轻的未来,还在继续。

每一个夜幕降临的解放西,都正书写着当下时代里年轻人的青春,就如同湖南卫视承载过你我的青春一样。它们穿透电视和手机屏幕,打破时代的时差,成就了21世纪娱乐的模样。

本文系作者 毒眸 授权钛媒体发表,并经钛媒体编辑,转载请注明出处、作者和本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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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每一代人年轻时对娱乐的记忆,都有长沙的影子

    回复 2022.07.30 · via iphone
  • 时代的巨浪改变着内娱,湖南广电也不总是立在潮头

    回复 2022.07.28 · via h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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