钛媒体注：本文为钛媒体张向东专栏作品，首发微信公众号张向东（ID：zhangxiangdongGO），作者为张向东，钛媒体经授权发布。

前些年，去过硅谷几次，见过不少的美国创业者，和他们聊天，听到比较多的，是“改变”、“颠覆”、“变革”这样的词，Google I/O每次开场，都会有“change the world”出现，每次在场的人们都会爆发出欢呼，那是信息技术的朝圣，大家激动到流泪。我也曾是其中之一。

在中国，创业者讨论比较高频的词是“商业模式”、“融资”和“上市”。四五年前，我去印度参加一个创业者的活动，两百多人拥挤上来，递上来的名片都是CEO，问公司有多少员工，大部分都是个位数，甚至经常就是一个光杆司令，但交流时那种热情，让我觉得自己是在和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聊天。有点像十年前的北京。

欧洲的创业者呢？我见得不多，也不知道Liam是不是一个典型。

Liam来自地球上最富裕的国家之一——瑞士。在我眼见的不同场合，Liam在北京的出场前一小时总是非常雷同：

首先是大家惊讶于他的中文是如此之地道——在今天的北京上海，外国人能以中文交流早已日常，但他的中文真的流畅清晰到让人震惊，儿化音也运用得恰当自然。

并且，大部分深入的当下话题，无需加背景介绍，都可以和他自如交流。如果没有看到他那张标准的欧洲人的长相，根本不能从声音上判断他是一个外国人，而李牧这个中文名字也更是加分项。

 惊讶之后的追问带来的，是更多的惊讶，这才是开场一小时的主要内容： 为什么中文这么好？

来中国比较久了。来中国学武术？学武术？！在哪里学的？学了什么？少林寺。长拳和舞剑……

  长拳？！后来呢？学相声。相声？！跟丁广泉拜师学的。

还去过中国什么地方？西藏、青海、内蒙啊之类，骑摩托车或扒火车。 扒火车？！就是随便扒上一辆运煤的火车，不知道会去哪里，这才有意思。

事实上，他大学是在加拿大读的电影专业，还当过旅游卫视的节目主持人，是瑞士高山滑雪特种部队的教练…… 

总之，1988年出生的Liam一开口，听众就问不完的问题，他也总有会引起下一个故事的故事。对于听众，“熟练的中文”只是引子，李牧面对生活岔路口的选择方式，才是各路朋友初见时最艳羡的重点。——他好像生下来就是自由自在天空飞翔的鸟，常人生活中的各种顾虑和障碍，只是地面的篱笆。

现在李牧的主要身份，是镭豆空气检测的创始人。 2014年，北京的空气污染爆表了好多次，作为来自空气指数常年个位数的阿尔卑斯山上的年轻人，决心先做家庭的空气质量检测。第一个产品是已经入驻苹果商店的镭豆。 

 在获得一定的空气数据和监测技术后，李牧开始意识到空气质量是一个专业细分领域，对pm2.5、二氧化碳含量等等数据的监控，有各种各样的需求和价值，就像天气预报领域里的Weather Channel既有重要的公共信息价值，也可以成为价值数十亿美金的商业机构。

第二个产品企业级的睿石：  

现在团队总共有28人，中国的团队都扎在离故宫东北角楼只有几百米的一个小院子里，胡同很窄，最窄处只能一辆摩托车穿过去——确实很难想象，李牧的团队在一个正经八百的写字楼里。印度和美国也已经有了办公室，去年在韩国和政府的合作也很成功。

这几年，常有投资机构找上门来，李牧最关心的不是对方投资多少，而是对价值实现的长期目标如何保证。2017年，他接受了来自美国的Delos和来自德国的Mann+Hummel的投资，他们会帮助镭豆进入各自专业的市场。

除了对公司价值的关注，李牧最关心的是和什么样的人一起工作。他会在每一次面试的结尾，假装不经意地问一句：如果今天出门你买彩票成了千万富翁，你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和团队开重要的会，他们像是户外探险一样找一个地方搭帐篷住野外。每周会安排某一天的午饭后，大家来一个即兴演讲。以至于碰见一个思考方式独特、行为果敢、非常国际化的人，我就想，他应该会是李牧的同事。

今年夏天，我和几个朋友去了瑞士，在李牧家里住了几天，认识了李牧的父母，Nicholas和Ellen。

那是一座用非常传统的方式建造的大房子，主要材料是一种木头，年头久了会略发黑，三层，木窗上凿一个小树形状的孔来透光，就建造在阿尔卑斯山半山腰上。客厅外面放了一张大桌子，坐下来，刚好正对马特洪峰和她的姐妹们的雪山群落。每天晚饭，大家就坐在大桌前喝酒聊天。

有一天我问Ellen他们的爱情故事。Ellen说，她出生在美国，大学毕业后在《Time》杂志巴黎分社工作，一个偶然的因素来瑞士看望朋友时，在酒吧遇见了Nicholas。开始约会后，他们决定用一次长途旅行来验证，对方是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人。

于是，1985年，他们骑自行车从广州出发开始旅行，到达成都的时候，被警察拘留，那时候，外国人在中国旅行只能去指定的少数城市，罚款200元后，被送上火车，但他们俩在第二站就下车继续骑行，历时共3个月。我跟Ellen说：那不是一个好主意，因为经历了那样一次人生壮游，谁会忘得了对方？之后他们就结婚，定居在瑞士。现在，那份比李牧大一岁、有他们俩签名的“对外国人处罚书”还挂在楼梯间。

Ellen前几年退休后，开始写葡萄酒评论，现在已是瑞士非常著名的葡萄酒专家，出差比退休前反而多。Nicholas之前是中学的经济学老师，也是国际象棋的地区冠军，让我略感心塞的是，中国象棋我也下不过他，乒乓球我也打不过他。

晚饭时我选音乐来放，李牧示意我放BobDylan，前奏一响，就见Nicholas放声歌唱，完全掩盖了原声。

一对内心自由的父母，一块富裕文明的国土。

在那个时刻，我大概知道了一点点，为什么Liam成为了今天的李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