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波波夫

没有天堂、没有地狱、没有宗教、没有国家、没有财产，约翰·列侬在 Imagine 里浅吟低唱的和平世界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

起码在Netflix最新推出动画剧集《爱、死亡、机器人》里，未来世界和列侬的期待是完全不同的图景。那里的未来充满了杀戮、怀疑、仇恨和愤怒，间或点缀着些许温情。这很符合被《黑镜》培养起来的科幻感，于暗黑的故事架构中，探寻着人性深处的幽暗。

但《爱、死亡、机器人》走得比《黑镜》更远，它赋予了机器人以人性，同时标注了可能企及的高度，它给人类的血肉之躯套上机器的外壳，顺带测了测心寒的温度。

在这个世界里出现了四种高级智慧体：纯粹的人、类似狼人的人与动物的混合基因改造生物、被机器改造的人和纯粹的机器人。十八集的故事里讲述的正是这四种智慧体的命运交互，这种人机难分的迷幻，在第一集《桑妮的优势》（Sonnie’s Edge）里就喷薄而出。

古罗马的斗兽场被置换到另一个时空，那时的人类已经可以用神经元来控制各种机器怪兽，他们彼此间真刀真枪的搏杀，预言了网络游戏在若干年的迭代模样。直到最后一分钟，剧情反转，观众才猛然发现，真正的女主桑妮其实是斗兽场里那只蛇怪，而擂台外操控怪兽的桑尼才是机器人。

复仇成为不同生命体之间共同的主题。如同桑妮选择了成为怪兽去复仇，在第八集《狩猎》（Good Hunting）里的狐狸精也作出了同样的选择。

狐狸精目睹了自己的母亲被降妖术士斩首，但术士的儿子放了它一条活路，但此后经历了比母亲更为不堪的人生，迫于生计为洋人所性虐凌辱，被改造为半人半机器，终至忍无可忍，决计逃离生而为狐的轮回宿命；在香港的街头，狐狸精与已成为铁道工程师的术士之子重逢，在后者的帮助下，它再次被改造成一只机器狐复仇。当术士之子把润滑油缓缓注入铁狐体内时，另一种情欲在19世纪港岛的上空升腾。

人与其他生命体的温情脉脉还体现在第13集《幸运13号》（Lucky 13）里，年轻女飞行员和她驾驶的13号宇宙飞船之间无法解释的缘分之中，其剧情梗概颇似中国人熟悉的《三国演义》中的卢护主，一艘带走许多个飞行员幸运的13号宇宙飞船与女主异常默契，屡战屡胜，但在一场战役中，为了干掉敌人、保护女主，飞船启动自毁程序。

但人与其他智慧体更多还是处于激烈的隔阂之中。在第10集《狼人》（Shape-Shifters）里，场景布置在一个类似中东的硝烟之地，不同信仰和文明依然冲突不断，狼人们凭借过人的奔跑速度和力量，被征召入伍与人类并肩作战，虽战功卓著、骁勇善战，但处处受到鄙视，被人类长官呼做狗兵，最后是狼人同胞的死，促使男主走出了军营，回到旷野。

不但狼人不愿为人，那些品尝过人类荣誉和尊严的机器人也逃不脱自己的乡愁。

在第14集 《芝麻蓝》（Zima Blue）里，一个名唤Zima的艺术家，所有的作品，无论是墙上的一幅画，还是高悬在星际之间的宽达数光年的作品，都是一抹蓝色。在经历了长久的功成名就之后，他厌倦了所有的一切，在留给世人的最后一件作品，决定揭露、也是回到自己最初的样子——一只清洗游泳池的机器人，那会儿它游弋在碧蓝的游泳池里，一心一意擦拭游泳池的瓷砖。

Zima 选择在泳池中告别了他人类的一世，而另一对父子则在沙漠的一场海市蜃楼里永别。

在12集《海洋幻夜》（Fish Night）里，一对父子的汽车抛锚在美国加州的死亡谷，入夜时分，父亲告诉儿子数百万年这里还是海洋，开玩笑说能够看到许多古老海洋生命的灵魂，结果如你所料，鲸鱼、海豚从他们的头顶、身边游过，当儿子触摸到这些古老精灵时，自己也成了这海洋的一部分，直到被鲨鱼所吞噬。唯美的画面里，最后以海洋中一丝血色而落幕。

若深度及剧情的起承转合，《爱、死亡、机器人》远不及《黑镜》来得周全细密，其烧脑程度亦不及腐国神剧《九号秘事》的百分之一，但在一个注意力被高度瓦解的时代，短则五六分钟、最长不过二十分钟的单集时长设置，令《爱、死亡、机器人》获得了另一种显著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