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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追问nextquestion

当人类社会还处于群居生活的初级阶段，每个人的一言一行都在邻里间传播，形成了一个个紧密相连的小社群。在这些社群中，人们的互动并非偶然，而是有着长期的连续性。每个人都在不断地用自己的行为为自己在社群中的形象和声誉做投资。这种连续性的互动，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每个人紧密地编织在一起。在这样的背景下，合作和互助成为了人类社会早期发展的重要基石。

这便是合作演化的重复互动理论，即当我们与他人多次交往时，每一次的合作都是基于未来可能合作的预期，而这种长期的社会互动培养了人们之间的合作。但这种看似合理的解释却忽视了一个事实：即便在长期互动的背景下，人们也可能表现出模糊的互惠行为（即模糊回报策略），从而破坏合作的基础。换句话说，仅仅期待未来的重复互动，并不能保证合作的稳定性。

另一种群体竞争的假设则认为，是群体间的竞争促进了合作的演化。不过，这一解释也有其局限性。群体之间的竞争虽然可以促进内部合作，但当群体变得极其相似时，竞争的效果就大打折扣。此外，即使群体间存在差异，群体竞争可能也无法有效促进合作，因为合作群体往往会相互竞争，而非与非合作群体竞争。

最新发表在Nature的文章，通过模型和行为实验展示了这两种理论的缺陷，并表明将这两种理论进行结合，能触发协同效应。重复互动中的合作基础虽然易受破坏，但群体竞争能够限制模糊回报策略的腐蚀效应。实际上，演化策略往往包含了对内群体成员的合作回报以及对外群体成员的非合作回报。

▷论文：Efferson, Charles, et al. "Super-additive cooperation." Nature (2024): 1-8.

实验在巴布亚新几内亚西进行，研究团队选择了当地的两个群体：Ngenika和Perepka，进行了一款双人顺序社会困境游戏。与传统的囚徒困境游戏不同，本实验中的游戏允许参与者的合作行为在一定范围内连续变化，更贴近真实世界中人类面临的社会困境。

在这个游戏中，每位参与者都有一定数量的“资源”。游戏分为两步：首先，第一位移动者可以选择转移一部分资源给第二位移动者，这部分资源在转移过程中会增加一倍；接着，基于第一位移动者的转移，第二位移动者同样可以选择转移一部分资源给第一位移动者，这部分资源也会增加一倍。这个过程既是一个合作的机会，也是一个战略选择的挑战。

实验探索了三种不同情景：仅重复互动的情景，仅群体竞争的情景，以及两者结合的情景。此外，研究中特别注意了策略空间的维度变化，以模拟可能的合作策略。

实验的结果表明，与内群体成员配对时，参与者表现出较高的初始资源转移（即更合作的行为），而与外群体成员配对时，则表现出较低的初始资源转移（即较不合作的行为）。更为关键的是，第二位移动者的回应策略展现出明显的差异：对内群体成员的回应倾向于升级合作（即通过增加资源转移以回报第一位移动者的合作），而对外群体成员则倾向于降级合作（即减少资源转移，响应第一位移动者的合作程度）。

这种行为模式与研究团队通过模型预测的结果完美契合，即重复互动与群体竞争的结合能够产生强大的协同效应，促进内群体合作的同时，限制了模糊互惠对合作的破坏作用。

这项实验不仅挑战了单一机制（如仅重复互动或仅群体竞争）能够解释人类合作现象的观点，而且提出了一个新的视角：即人类合作的演化可能是在重复互动与群体竞争这两种机制共同作用下形成的。实验结果清楚地表明，即便在一次性交互的情境中，人们的合作行为也受到这两种机制影响的历史遗留效应。换言之，我们今天观察到的合作行为，可能是远古时期在内群体重复互动与群体间竞争环境下演化出的社会动机的直接后果。

从Ngenika到Perepka，从森林到城市，无论是古老的部落还是现代的社会，合作的本质始终贯穿其中。这场实验，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了人类合作行为背后复杂且精妙的演化图景。人类的合作精神，不是通过简单的算法计算得出，而是在重复互动的温床中孕育，在群体竞争的熔炉中锤炼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