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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刘航 漩涡

洗手的时候，刘航抬头看了下镜子，发觉自己看起来很疲惫。

原本应该明亮阳光的眼睛，现在看上去黯淡无光，甚至还伴有轻微的黑眼圈。自从女人花的负面报道出来后，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虽然知道今天下午的主角不是自己，刘航还是对着镜子仔细打理着。直到水池的水快冒出来，刘航才发觉洗手池的下水盖是关着的，而洗手池已经蓄了满满一池的水。

刘航伸手去把塞子翻开，水向下留着，很快就形成了一个漩涡，越流越快。刘航向着漩涡的中央吐了一口痰，痰很快被卷了进去。女人花也许就像这口痰，正在被这一连串的负面新闻协迫着卷到了漩涡里，而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塞子堵上。

今天早上的新闻无疑是一个更大的漩涡。这篇《凋零的女人花：总裁出走 产品遇信任危机》要比前几篇来的更为迅猛，几大门户都在首页、财经频道、女性频道等重要页面推荐了这篇稿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撤掉这些稿件已经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期待下午的媒体沟通会，能让情况有一个反转。

距离下午开沟通会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了。回到办公室，刘航对龙华说道：“女人花现在是热点了，虽然是因为负面新闻被媒体追捧，但被关注要远比被遗忘好。我们只要有好的解决办法，给消费者一个负责任的态度，正好可以利用现在的新闻热度来扭转形象。所以，我们的积极解决做法是最重要的。”

刘航和龙华仔细对着女人花下午准备的《女人花推行全国无条件退货声明》。一如之前的商量，女人花推出两种退货方案，一种是直营柜台退货，一种是邮寄退货。但也有一个明显的变化，鉴于现在的情况，之前商定的仅有出问题的日霜产品实行无条件退货，现在改为所有女人花产品都可以退货，声明下面附上了女人花全国46个直营柜台的地址。

刘航看完声明又叮嘱龙华，如果有记者问为什么不是所有商超都可以退货，你可以回答，商超属于代理商控制的渠道，并没有退款能力，同时女人花也在逐步摒弃传统渠道，转为以电商渠道为主，另辟蹊径。

任何事情都有两个方面，如何去解读要取决于你站的角度。对于今天早上那篇《凋零的女人花：总裁出走产品遇信任危机》中提到的财务危机倒是很好解释，女人花毕竟不是上市公司，财务状况不公开就有很多回旋余地。文章里面提到的销量下滑，也可以借机表明女人花未来的渠道政策，就是摒弃传统渠道，开拓新渠道，扩展电商之路和直营店，这是一个迎合时代变迁的积极变革。

但是总裁出走这件事如何解释呢？刘航一直在问龙华。龙华却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自有办法。看龙华不愿意多说，刘航也就没再多问，他刚才听到龙华给人力、法务和财务都去过电话，问有关李浩合同的问题，现在也只希望龙华的回答能够为下午的沟通会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龙华的助理小高不断地进来通告情况。没想到原本只请了十家媒体，现在却有三十多家媒体要来参加沟通会。因为今天早上的稿件，很多媒体都来主动询问，下午是不是有个沟通会，同不同意他们来参加。

龙华也没和刘航商量，就挥着手说：“来者不拒。”

小高说，因为来的媒体太多了，蒋琪要让她去帮忙。龙华听后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

原本计划在楼下咖啡厅进行的沟通会，最后因为人实在太多，就改到了大会议室。等刘航跟在龙华身后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心里不禁惊讶了一下，好家伙，这一屋子的人啊！

龙华估计也没见过这场面，在门口站立了一会，才缓步走了进去。只有十几个位置的长桌会议室坐的满满的，蒋琪安排龙华坐在了中间。刘航不是主要人物，就自己站在了记者座位的后面。

按照之前商定的流程，蒋琪简要介绍了龙华的背景：女人花新任的代理总裁，美国知名大学毕业，也有美国知名企业的工作经历，来女人花工作已经快一年的时间，近期将升任总裁。

蒋祺介绍完龙华，接下来就应该轮到龙华介绍退货政策了。龙华刚要开始讲话，一个记者突然插了一句：“请问下龙总，你作为一个在国内化妆品行业毫无经验的人，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手了这家老牌的化妆品企业？”

这个问题问完，大家都愣了。刘航赶紧看了眼龙华，发现龙华显然没想到记者会在刚开始就来了个下马威。就在刘航思索如何能让龙华安全的回答这个问题时，那个记者紧接着又补问了一句：“我简化下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取代李浩？”

这个记者就是今天上午龙华强烈要求来的那位《世纪经济周报》的记者。

坐在龙华身边的张岳看局势不对，而龙华也正愣在那里没说话，就接过话茬说道：“女人花是一家有15年历史的企业，面对现在复杂的市场情况，以及正在成长的新的消费群体，也一直在努力寻求改变。这次选择更为年轻的企业领导人，是我们一次深思熟虑的探索，也是应对市场变革的重要举措。下面，请大家先听龙总介绍一下我们的最新情况。龙总发言后，我们会安排提问时间，到时候龙总和我会全面解答大家的问题。”

龙华向张岳投去了感谢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感谢大家前来参加沟通会。最近女人花遭受了不少莫名其妙的攻击。大家手上都有我们最新的退货政策，具体措施我就不重复了。但需要说明的是，我们是打算用一个认真负责的态度去解决问题的。刚才张总也介绍过，女人花已经有十五年的历史了，这在国内化妆品行业都是屈指可数的老牌企业。我们现在是十年老店，未来我们也许是百年老店。我们的宗旨就是为消费者提供放心的产品，所以有任何让消费者不放心的地方我们都会去改。从今天起，我们将会实行全线产品无条件退货，这在化妆品行业内绝对是第一家。同时，我们也看到，今天的化妆品行业和十五年前相比有太多的不同，竞争在加剧，消费者的需求开始多样化，购买渠道也在不断发生变化。从去年开始，我们就已经开始做电子商务的尝试，不再像以前那样依托代理商的分销渠道，而采取开淘宝旗舰店等方式，同时也在不断加强自营柜台的建设。我们相信，这一系列举措将会缩短渠道链，让产品更直接的送到消费者手中，从而让消费者得到更为亲民的价格。我相信我们的渠道改革是顺应时代潮流的，必将会取得成功。但这毕竟需要一个过程，也会受到一些企业的阻挠，这也许是我们受到一系列无端攻击的缘由。”

龙华停顿了一下，一个记者紧接着就提问了：“请问下龙总，你们是因为今天早上的报道才推出的新退货政策吗？”

龙华喝了口水，接着说道：“我相信大多数记者都是昨天下午收到邀请的，可以说我们的退货政策和今天早上的报道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之前有过两篇其他的报道，相信有些记者也看到过。在这里我要说明一下，化妆品本身就是一种外用涂抹品，任何品牌、任何企业的化妆品都不能保证完全做到无过敏案例。个别案例并不能代表普遍现象，我们能做到十五年的企业，也就说明了消费者对我们的产品是认可的，否则我们早就倒闭了。作为女人花，我们的前身是北京华光皮肤病专科医院的下属企业，这个医院在全国范围内都是最好的皮肤病专科医院，至今我们和各大医院依然有科研方面的紧密合作，从而保证我们的产品适用于绝大多数的消费者。我们是给消费者带来美，并不是给消费者带来苦恼的，在这一点上，女人花一直在孜孜不倦的努力，从研发、实验到最后的生产、测试各个环节，我们都有严格的保证。我们的一款产品要做十五个月的长久用户跟踪测试才可以上市销售，这在国内是不可以想象的。在国内，女人花可以说是质量把控最严格的企业了。”

说道这，龙华停顿了一下。他把双手交叉，平放在桌子上，双眼环视了一圈在场的记者，大声说道：“对于今天早上的报道，我很失望。首先我要说明下我们的财务状况，我们在现金储备、库存周期、原材料采购等各个指标上都在健康范畴内，完全不存在财务危机之说。再说下我们的销量，最近几个月，我们在调整我们的渠道政策，转向更代表未来方向的渠道，任何调整都会有阵痛，这也是由我来接受女人花的原因。至于，总裁的位置变更，我觉得基本上没有解释的必要，很多偶然事件对于历史发展来说都是必然事件，如何让企业更有生命力，更适应变化，关键因素就是不能缺少新鲜血液的注入。除了我以外，女人花在各个重要岗位也有不少新面孔，他们很多都是年轻人。虽然我们年轻，但我们依然会坚持老一辈留下的宝贵传统，比如对于产品品质的坚持，但也会做出一些改变，比如渠道变化，好让女人花这个企业更加有活力。”

龙华这段话讲的激情四溢，站在一旁的刘航也听得心血澎湃。他知道，讲话是暂时成功了，可攻坚战还在后面呢，接下来回答问题的环节才是整个沟通会的重中之重。

张岳带头鼓掌，一些记者也跟着拍了两下手，整个会议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可以看得出来，记者的鼓掌更多的是出于礼貌。

掌声停止后，蒋祺轻声问龙华：“龙总还有什么补充的吗？”刘航看了眼蒋祺，心想这姑娘还真的是很细心啊。龙华满意的点了下头，面带微笑地说道：“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一定会坦诚的回答每一个问题。”

刘航发现现在的龙华气宇轩昂，风度不凡，宛如一个成功人士，正等待着鲜花和掌声。刘航对现在龙华的状态很满意，接下来，就要看龙华如何展现睿智，巧妙回答记者提问了。

可惜，龙华的坦诚并没有换来记者的坦诚。第一个记者的提问就咄咄逼人：“刚才龙总谈到，最近女人花的报道是有人恶意攻击，我想问下您怀疑的是哪些人？”

刘航发现龙华听到这个问题后显得有些激动：“我们的渠道变革就是慢慢削减以前总代的地位，所以这次的舆论危机恐怕完全就是九州在操纵。李浩从女人花离职后就加盟了九州，我们有理由相信是李浩提供了今天早上报道中的素材，而且李浩已经违背了我们之前的同业禁止条例。按照女人花和李浩签订的合同，他在离职后一年内是不可以加入同类企业的。我今天早上刚看过财务提供的工资表，我们至今还在支付李浩同业禁止的工资，所以九州和李浩不但攻击我们，他个人也违反了我们之间的合同，我们可能会起诉李浩个人。”

刘航一听到龙华说这话，心里就咯噔一下：“完了，完了，这阀门眼看就要关上，又被你打开了。”刘航仿佛看见了早上的漩涡重现，连带着女人花越转越急，越转越深，顺着不见底的黑洞渐渐消失。

刘航知道，也许明天将会有一个更大的舆论漩涡出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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