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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龙泉寺

在龙泉寺的那七天,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情,我一步一步接近了真相,然而那真相却令我几近崩溃。我问师傅这难道就是我在追寻的真相?

在龙泉寺的那七天,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情,我一步一步接近了真相,然而那真相却令我几近崩溃。我问师傅这难道就是我在追寻的真相?师傅默然注视着我,片刻,他端过来一盆水放在我面前。他问我你看到了什么,我说我看到了自己。他让我把手伸进盆里,示意我搅动那盆中的水,又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说那是一个模糊的我。

听了我的回答,师傅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禅房。开门的那一刻他回头跟我说:“你既然知道那都是你,又何须迷茫,正反顺应了便是。”说完那句话他便消失在逆光里,我在那光里仿佛看到了什么。那是两个人的影子,一老一少,那少的搀扶着老的,那老的总是回头看着我,表情惶恐而无助,嘴巴欲张又合,似乎想告诉我什么。

半个多月前,上南路的十字路口,人多车多,我站在人堆里看着车流。红灯黄灯绿灯,三种颜色交替着出现,一切便井然有序的流动,但是我知道这有序的背后,一切都已经失控了。我握着一张纸条,那纸条是刚才那个老头留给我的,他给我讲了一个荒唐的故事,他告诉我他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国王,那是一个和我们几乎一模一样的世界。

另一个时空下的中国,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废墟上建立起了一个新的政权,世界重新迎来了久违的和平。繁荣的和平背后,是看不见的硝烟与战争,那个老头就是那暗战背后的牺牲品,他失去了自己的王位,一无所有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不知为何找到了我。这是一个多么荒唐的故事,我却认真的听完了他的故事,并且对他所说的一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仿佛那一切都是真的一样。

我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满月,那满月模糊,似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如血雾一般,又像是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盯住了我。人流在动,我却迈不动脚,我转过头看着老头消失的方向,大脑很长一段时间是空白的。直到一阵风从夜色里吹来,我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这才想起了手上那个纸条。

那老头为什么要塞给我这个纸条,难道那个黄衣服的女孩子不是他闺女,所以他会不会现在正面临着什么危险,比如邪恶势力追着他也来到了这个世界?那纸条上是不是写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我追查那个线索便可以找到他,并把他救出来一起改变世界?

那一刻我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些问题,那是一种多么疯狂的念头啊,那念头一旦出现,便再也抑制不住,疯了一样在脑海里见缝插针的生长,最后把我逼得几近崩溃,这才决定到龙泉寺来求个答案。下决心的时候是另一个晚上,我坐在电脑前追看一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火星来到地球的少年,在追寻生父的路上爱上了一个地球女孩。

起初那女孩并不相信他说的那个故事,但是那少年因为适应不了地球的重力差点死掉,女孩终于相信了他说的话。导演彼德·切尔瑟姆在科学的框架下,讲述了一个未来可能真的会发生的故事。一家疯狂的科技公司开始了星际移民,那男孩是星际移民计划中的一个意外,第一个在火星上出生的少年。因为重力差异他的心脏比一般人要大很多,不适宜在地球的重力环境下生存。

这是一个多么疯狂的时代,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星际移民和创造智神都有可能会在不远的未来成为可能,穿越平行空间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又想到了那张纸条,从乱糟糟的抽屉里翻了出来,思绪又被抓回到了那个遇到“国王”的晚上。然而有一件事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给我一张空白的纸条?那天晚上我怀着惶恐的心情打开了它,却发现那上面并无任何的只言片语,只有一股浓浓的茉莉花香的味道。

我找不到答案,但我想知道答案,于是我拔通了王二的手机。王二穿越半个上海跑过来找我喝酒,在洪山路和昌里路路口的烧烤摊上,我把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从我第一次在图书馆遇到那个老头,他告诉我他是国王,到第二次我在世博源外的路边看到他。我们一起坐在路边喝着勇闯天涯,一边听他讲自己的故事,当我快要相信一切的时候,一个穿黄衣服的女孩跑了过来,告诉我那老头是他爸,脑子有些不好便拉走了。

我从幻想的故事里恍然大悟,本来以为一切都只是那老头编出来的故事,却又被那老头临走时偷偷塞过来的纸条给搞晕了。“你究竟在想什么,那纸条上明明什么也没写?”王二完全无法理解我的苦恼,眉头快拧成波浪花了也没想明白,他大口吃串大口喝酒的间隙觑睨了我一眼,我捕捉到了他的疑惑,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抬头的时候那轮血雾之月又出现在半空里,冥冥中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沈放我看你丫就是疯了。”王二给了我一个大白眼,我苦笑着说:“你听说过思维这么清楚逻辑这么清晰的疯子么?”王二嘴里咬着羊肉串用力的点了点头,叼下羊肉一边咀嚼一边用含糊的声音说:“你刚才就给我描述了一个呀!你不是说那个老头的故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连那个世界的故事背景都架构出来了么。什么三战之后有个人利用网络的力量建立了一个虚拟霸权,然后通过塑造时政自媒体的方式,把一个连户口都没有的黑户推上了国王的宝座么。”

王二吞咽下羊肉串又叼过来一份烤韭菜继续说到:“你还说开国的那个国王就是借助虚拟霸权的舆论控制能力消灭各方军阀的,建国后为了控制舆论想要灭掉那个虚拟霸权,结果反而自己被灭掉了,从此以后国王的继承变成了一个选举制。什么各党推十个候选人,国会筛掉八个留下两个,然后进行全民公投啦之类的。那个叫真言组的虚拟霸权因为野心还是什么,找了个黑户做棋子想要夺取公权,结果那棋子不听话被干掉了,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跑到我们这个时空里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我忽然好像发现了点什么,我猛得一拍桌子:“你说到点子上了,那老头的故事当中缺了一个环,他在被真言组发现之后,是怎么穿越到我们这个世界的?他是一个人过来的还是说还有别人也来了,跟着他过来的那个人是他的敌人还是朋友?那个带走他的黄衣女孩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说老头是疯子,是为了掩护身份还是说他其实是看护,有人软禁了他,所以他最后走的时候才会那么惊慌。”

我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继续说到:“那张纸条上一定有什么东西,隐藏密码或者其它什么东西。”王二咚的一声趴到了桌上,有气无力的嘟囔着:“你要不要把那个纸条拿过来给我看看?”我这才想起来没给王二看过,于是飞奔回家又飞奔回来,把纸条递给了满脸啤酒沫的王二。王二拿着纸条看了很久,脸色似乎越来越沉重,他不时的抬头看了看我,又低头看了看纸条,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我给你推荐个地方吧,那里有我的一位老朋友。”我从王二的手里夺回来纸条,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喝多了啊,没来由的给我介绍什么朋友。”王二什么也没说从包里掏出来纸笔写了点什么,然后撕下来塞到我的手里,“相信我就去看看吧,我感觉他也许能给你一些答案,你去了之后把自己的纸条交给他,如实说说你的整个故事经过就行了。”说完王二便用手机叫了个车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血雾之月下一脸懵逼的看着他消失在夜里。

王二留给我的纸条上写了一个地址,我按照那个地址找了过去,是一家隐藏在上海周边山里的寺庙,那寺庙有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龙泉寺。第一次见方丈的时候他眯着眼睛自豪的指着寺院的牌匾说:“怎么样这个名字吊不吊,跟学诚的那家一模一样,我也有一只牛逼的机器人,名字比贤二牛多了,叫贤空。正所谓万物生于空……”这个时候我看到一个小和尚从内殿里冲了出来:“师傅,咸蛋又坏了。”“说了多少次叫贤空。”

方丈剃度前是个流浪儿,有一天差点饿死在街头被一个老和尚给救了,那老和尚是一个乡间野庙的住持,见他可怜而自己又孤身一人便收留了他,并赐法号远明。后来老和尚去了之后他又孤了,正愁苦的时候见有人来敲门,原来是当地拆迁办的,这寺庙竟然是个违章建筑,那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没声的在山里搭了这么个小庙。

这块地早就批给了一家地产公司做旅游项目,所以这小庙不仅违章而且还是个钉子户,奈何老和尚太老没人敢动他怕他挂了出人命就讲不清了,于是这个项目只好一直拖着。现在那老和尚终于去了,地产公司赶紧联合拆迁办的人上门了。为了保住先师祖业(主要是为了让自己有个住的地方)远明和拆迁办的人几番苦斗,一时之间竟然给他闹腾的相争不下,这项目又被迫停滞了。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他忽然立下了宏愿,要光大先师门楣,而这一切要从取名开始(这野寺原来没有名字)。他曾听师父说过北京龙泉寺的故事,于是便把这小寺也取名龙泉寺,并且在淘宝上买了个智能机器人取名贤空。他后来又捡了几个流浪儿进来,觉得该弄本名册了,奈何识字不多的他不知道“空”字怎么写,于是画了个圈,反正就是啥也没有的意思嘛。于是小和尚们喊来喊去,贤空就被喊成了咸蛋。

春去秋来,暑来寒往,不知不觉小十年过去,他在地产公司的眼皮子底下又折弄出了几间大屋,寺中僧众也有了十几个,前来烧香拜佛的人竟然络绎不绝,隐隐然真给他倒腾出一股方兴之势来。这远明和尚倒也算得个传奇人物,但是王二为什么要介绍我来这个地方?

那远明和尚问我所为何来的时候,我完全说不出来,“其实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把手中的纸条递给了远明和尚,并把一切前因后果说给他听,他哈哈大笑快把我的腿拍肿了,“如此你就在此先住下吧。”那天夜里我坐在寺庙的院子里,看着小和尚追着咸蛋机器人满院子乱跑,不知不觉就那么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不知几点晨光,只知道远方天空刚刚泛起一抹红晕金边,近身不远处的树上滴下了几滴曦露。

山里湿气很大空气里都是泥土的味道,不知是谁给我披了一张毛毯,毛毯外面摸起来有点潮潮的。虫鸣的声音混合在泥土的味道里,四野微暗一片寂静,真是安静的有点奇怪了。我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已经快四点了,这个时间寺里不是该上早课了么,为什么这个寺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整个寺庙安静的就像是一座空庙,仿佛所有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那些追着咸蛋机器人跑来跑去的小和尚,和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禅师的远明。

我莫名的感觉到一股不安,那不安比在上海的时候感觉更强烈,但是我又隐隐的生出一股感觉,似乎在这个诡异不正常的寺里有什么在召唤我。我苦苦在追寻的东西似乎就藏在这微暗的四野当中,也许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那些藏匿于无形的东西会冲出微暗的角落,然后明晃晃的呈现在我面前。然而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最后的真相是我所无法接受的。我怀着期待而又忐忑的心情,看着远处那一抹红渐入金黄,一个瞬间金光大放。

那一片金光绽放的瞬间我的视野变成模糊的一片,在那模糊的一片里晃动出一个身影,下意识里告诉我那身影是个她。她缓缓的朝我走了过来:“你终于来了”。那声音遥远的仿佛从日出之处传来,我的思维也开始变得混浊起来,身体眼看就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一个柔软的怀抱接住了我,我闻到了一股茉莉花香的味道。细碎急促的脚步声从我身后传了过来,我隐约仿佛听到了小和尚喊咸蛋的声音,这群莫名其妙的和尚终于醒了么。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正午,我先是闻到了淡淡的檀香,接着便听到了敲钟的声音和念经的声音,那群大大小小的和尚念起经来倒还像那么回事,可惜我慧根有限不通佛理不知道他们在念些什么,只是觉得那声音带着些许庄严之气。我挣扎起床想要活动一下,推门出室明亮的阳光兜头泼了下来,她的背影就那么出现在我面前,在门外的廊檐下。

剧烈的疼痛瞬间在脑仁里炸裂,记忆的碎片在洪流里一闪而过,那个晨光里的身影渐渐清晰了起来。她转过身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淡定的微笑:“你醒了啊!”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想着我该怎么接她这个话,一肚子的问题满脑门的问号,却又不知道从哪问起。昏迷前我隐约听到她说了一句“你终于来了”,可是我却完全不知道她是谁。前女友什么的好像也不太可能,这么清丽脱俗看上我得瞎成什么样。

“你不用猜了你猜不出来的。”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这是命运的安排,你我都逃脱不掉这份羁绊。”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凝重,吓得我大气也不敢出,心里想着如果羁绊是这样的话多来一些也无妨。“那你告诉我吧,为什么你会在这,为什么又说我终于来了?”我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石椅,“坐下说吧。”我们两个坐下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忽然窜出来个小和尚,将一盘糕点茶水放到了石桌上又迅速消失。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我用茶水咕噜咕噜漱了下口,瞅着糕点冥思苦想,“说吧。”一只小白手伸到我眼前晃了晃拿走了一块糕点,她朱唇轻启咬了一口说:“暂时还不能告诉你,这一切得由你自己去发现才行。”我立刻回过头死死盯着她,我说为什么啊,她说这是天机不可泄漏,我说泄特。相对无言了那么片刻,我想起了王二,这家伙一定知道些什么。我掏出手机给王二打电话,可是王二的手机却关机了,那一刻我感觉一切都不对劲了。

“看来你们已经见过了。”远明和尚来到后院,笑呵呵的坐了下来,但是我却分明的捕捉到了他眼角一闪而过的意味深长。他矮身坐下的时候与她对视了一眼,换作旁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一眼,但是眼下的我已经神经质了,一切细微的变化都可以轻易的捕捉到。“我说远明和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二为什么失联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把一直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那姑娘叹了口气:“你都不问问我叫什么吗?”

“啊?”我一时愣在当场,完全没有想到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她掩面作哭泣状,远明和尚故作惊讶的托了托下巴,咳了咳正身说:“她叫弥亚。”弥亚娇泣着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嗯,我叫弥亚。”弥……亚……我被他们弄得方寸大乱,好半天才缓了过来:“等等等等,你们别给我来这套,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今天必须好好给我说清楚。”远明和尚看了看弥亚,弥亚看了看远明,两人对视一眼齐声声叹气:“哎。”

“问你一个问题吧,你还记得那天晚上,那一对父女长什么样子吗?”弥亚这个问题忽然把我给问住了,我冥思苦想,那个夜晚天上挂着蒙了一层血雾般的月光,我和一个老头在街头对饮勇闯天涯,说了好些个话,他给我讲了很多他的“故事”,然而那“故事”却没有一个完整的结局,他就被一个少女给拉走了。临走的时候塞给了我一张纸条。我努力去回忆着这些细节,但是却发现记忆出现了问题,我完全记不起来那一对父女长什么样子。

我下意识的去口袋里摸那纸条,但是连同王二塞给我的纸条一起,全不见了。“昨晚我昏迷的时候你们对我做什么了?我的纸条哪去了?”我惊慌的看着他们,他们俩面色沉重的看着我,良久弥亚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人拿你的东西,我们也没对你做什么,好好顺着那天往下回忆,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发现一切的。”她的脸上露出了担忧与期待的神情,我能够感觉到她说这些的时候是真诚的,毕竟她那么好看。“你们如果知道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弥亚摇了摇头,“这一切需要你自己去发现”。

“好了不急于一时,慢慢想,我们上山猎兽去,今天晚上我们吃烤野猪。”我感觉一口老血要从胸腔里喷出来,我瞪大了眼睛盯着远明和尚,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和尚刚刚跟我说他要去猎野猪吃!“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存,阿弥陀佛。”言罢他大笑一声扬长而去,我看到一群小和尚像维京人一样手执弓箭投矛嗷嗷叫着跟了过去,咸蛋左右摇晃着也跟了上去,一头撞在了门槛上。这到底是一座什么样的寺庙,说好的佛门清修呢?王二呀王二你到底结识了一群什么人啊?我这才想起来,好像我根本不知道王二是干嘛的。

我是刚来上海的时候认识王二的,当时我拉着一个行礼箱坐在火车站外面,看着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世界,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个时候王二出现了。他叼着一支雪糕蹲在我面前,脑袋凑过来使劲看了看我,“你就是沈放?”然后我就被他给甩到了一个空房子里,徒有四壁的老房子连个空调都没有,半年后我存了一点钱才换了个好一点的房子,上海的房租真他娘的死贵。

王二是我的一个网友,经常看我写的文章,听说我准备来上海,于是主动帮我张罗起找房子的事情,从此结下莫逆之交。但是仔细回想一下,除了刚开始他加我微信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他是个司机之外,后来再没有聊到过他的生活。作为一个朋友我是多么不称职,只顾着去跟他说自己的烦恼,却从来没有过问过他是不是有烦恼。在我心里王二一直是个神一般的人物,每天都是一副痞气朝天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所以我以为他是无敌的。

“想什么呢,走啦。”脑袋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抬头一看,弥亚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支弓弩,我又想死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弥亚把一支黑闪闪的左轮塞到我手里说:“这个比较适合你,不用费体力,记住只是给你防身的,没事别瞎开枪,也……也不要把枪口对着人。”弥亚抓住我的手腕往旁边一带,“嘣”的一声惊起了山里的一群乌鸦,远明带着一群小和尚窝在门口笑弯了腰,弥亚一脸要杀人的表情看着我。

“私藏军火是犯法的。”我盯着手上黑闪闪的左轮,已经没有力气吃惊了。“废什么话赶紧拿好跟上。”说话间弥亚拖着我便走了出去,“我说你们不用招呼香客吗?”“早把他们轰下山了”,远明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到。上山之后我才确定这群人都是疯子,几只凶悍的野猪被他们折腾的像受惊的小绵羊一样到处乱跑,那些个小和尚像维京人附体的猴子一样,嗷嗷叫着在树林子里上蹿下跳,眼看着投矛在我头顶飞来飞去。

弥亚手执弓弩连发连射,每一箭都射在野猪鼻前两步的地方,那些投矛也是一样的落点,他们哪里是在狩猎,根本是在耍这些野猪玩啊。我手握着左轮有气无力的在林子里走着,时不时看到几枝投矛落在我身边,起初我还吓得连连跳开,后来才知道他们也在耍我玩,就放任那些投矛和飞箭不管了。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古战场上的勇士,可是我面对的这些“对手”太魔性了,根本没一个是正常人。

太阳缓缓落向西山,夕阳余晖从树冠的空隙里落下,看着头顶上蹿下跳的小和尚和身边纷飞的投矛与飞箭,那一刻我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前几天我还在上海的街头晃悠,这一刻却似乎穿越到了古时候。我遇到了一群维京人附体的猴子,他们正在林子里面追逐野猪,前一刻他们诵经念佛肃穆庄严,后一刻他们神经附体阿弥陀佛。一阵剧痛从左肩上传来,瞬间将走神的我拉回到现实,血顺着右臂奔涌而下。

我扭头看到一支投矛洞穿了我的肩膀,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我操”,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娘的我又要晕倒了,最近真的是流年不利啊。昏迷之中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站在一座高楼之巅,那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五十多岁上下的老头和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我看不清那个老头的脸,但我知道他就是世博源外遇到的那个人,那个自称为国王的男人。而那个戴白色面具的,是第一次接他去见真言组首领的那个司机。他们似乎看不见我。

“你说我们的计划能够成功吗?”国王开口问身边的人,那人抬了抬头,似乎是在注视天空中那轮血色的雾月,又是那轮血雾之月。他转过头注视着国王,摘下了面具,面具拿下来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有闪电击穿我的身体,我看到了王二的脸。“王二”笑了笑,那笑容温柔而坚定,与王二的痞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害怕了?”那个“王二”淡淡的问,然后淡淡的笑,风吹了过来,我似乎闻到了枪火的味道。

我看着“王二”的时候,国王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王二也同时转过头来,他们好像是能看到我了。他们看着我却又不说话,奇怪的笑浮现在他们的嘴角,风吹在我身上卷起阵阵冰冷寒意,内心里的恐惧袭来,化成了肉体上的痛,那痛从右肩上清晰的传过来。身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沈放,沈放,能听到我说话吗?我转过头看到了流血的肩膀,看到了弥亚担忧的眼神,更远处远明和尚站在门口的廊下在思虑着什么。

那一夜我不断的发着高烧,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弥亚整晚在我屋里照顾我。远明和尚中间好像走进来两次,不知道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进来,我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他们的几句对话,弥亚对远明和尚说:“这事情绝没那么简单……”另一个清醒的瞬间我应该是听到远明和尚的声音:“看来这里已经不再安全……”再醒来的时候天空微亮,前院里传来了诵经念佛的声音,但是却少去了香客的声音,那佛音纯粹的在山林里回荡,异常沉重的庄严。

弥亚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我的脑袋枕在她的大腿上,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钻进鼻腔,很香很香的味道,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很幸福。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谁,虽然我的肩膀上有一个血窟窿,但那一刻却是我最近几年感觉最心安的时候,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尽情的享受着本不属于我的茉莉花香,想着时间啊你就停在这一刻吧。

然而天终究是会亮的,白色的光涌开了门,远明和尚端着餐盘走了进来,惊醒了正在小憩的弥亚。我真是不喜欢这个远明啊,总是在不合适的时候出现,关键是出现了不说人话也不干人事。我有预感他对于眼前的一切了然于胸,但就是不肯说出到底怎么回事。当我最终知道真相后,却又开始理解他了,那样的真相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

他把餐盘放到了桌面上,叫醒了弥亚说:“你吃点东西就去休息会吧,熬了一夜了,即便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也是会累的。”弥亚笑了笑:“你说真是神奇啊,虚幻里却依然可以体会到苦累疲乏,如果未来就是这样,人类为什么还要去追求未来?”远明和尚嘿然一笑,那笑里却不见爽朗:“是啊,是啊!”

弥亚稍微吃了点东西,和那和尚扯了几句闲篇,回头看了我一眼便去休息了。她身影消失在门前那一片白光里时,和尚忽然回头说了一句:“身体怎么样,能动吗?”这和尚到底是人是鬼,他怎么知道我醒了,我无奈的睁开眼睛,试了试挣扎的坐了起来。除了右肩动一下就会疼之外,其它地方倒也无碍,远明搀扶着我坐到了桌前,坐到了那照进屋里的白光里。

“我代小和尚给你道歉了,昨晚失手伤了你,实在是罪过罪过了。”我想起昨晚昏迷间隙听到他们的对话,一时之间不明所以,他们到底在隐藏什么,这里为什么又不再安全?是小和尚失手伤了我吗?一时之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问起,一张嘴便成了:“我说你一和尚,老是我我我的,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过‘贫僧’啊,你到底是不是出家人?”远明和尚诡笑:“因为我不穷啊。”我无法反驳,低头喝粥,里面竟然还有肉丝。

喝了两口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的天性,筷子猛得拍在桌上:“你给我说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小和尚伤了我吗?还有弥亚到底是谁,你又为什么把我的事情说给她听?还有你你你你们,你们这群和尚吃肉喝酒杀生的,这都是什么鬼……妹啊!”我左手在空气里一通乱点,一口气说完开始大口的喘气,肩膀带伤说话都费劲。再搞不明白个所以然,我就准备回上海了,否则我非得把命搭在这不可。

“你还是这么没有耐心。”王二就那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门外的白光里,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挂着痞赖的笑,“早就跟你说了做人啊得有耐心。”我蓦地站起身来,一阵剧痛传来,“伤还没好别乱动。”王二赶紧跑过来扶住我重新坐下,本来就不善言辞的我脑子又短路了,王二笑了笑眼神瞅了瞅桌面,示意我先吃完早点再说。吃完早饭王二扶我到院子里,甫一坐定我便抢口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什么?”

几个小和尚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凌空翻上屋顶环顾四周布下安防,他们每一个人都戴了一副感觉很厉害的AR眼镜,周围一切瞬间尽入他们的掌握之间。再一次的我确认了这里非常危险,而王二却将我引向了这个危险之地,我拿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他为何要将我置于这样的境地。我转过头严肃的看着王二,王二沉默了片刻,说:“你还记得那一对父女长什么样么?”又是这个同样的问题,和弥亚刚见我时一模一样的问题。

我努力回想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记起了那个老头给我讲的一切,却独独记不起来那个老头长什么样子。我记得他给我讲到一个故事,某一天晚上他收到了一条短信,那是一条彻底改变他一生的短信。那条短信带来了一个全新的人生,也带来了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司机。那是真言组首领派来接他的司机,他加入真言组成为首领的棋子之后,首领将司机派到了他的身边做保镖,实际上是安插在他身边监视他的一枚明桩。

不对不对不对,这故事出了问题。

那天晚上那老头并没有跟我讲过这一段,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一段情节?我的头忽然剧烈的疼痛起来,下意识的伸手抱头牵动了右肩上的伤。王二赶紧冲过来按住了我,“伤还没好不要乱动,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答案的,不急于这一时一刻。”答案到底是什么,王二按住了我的太阳穴,希望可以缓解我的痛苦。当我缓过神来的时候,远明和弥亚都已经回到了院子里,他们满脸期待的看着我。

“爸我可找到你了。”清脆的声音穿过夜,穿过空气,穿过记忆回荡在我脑海里。那个晚上有一个黄衣的少女找了过来,将那老头从我身边给拉走了,临走之际那老头塞了一张纸条给我,一张什么也没写的纸条,但是却有一股茉莉花香的味道。

记忆在那一个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那个黄衣少女的样子浮现在我脑海里,从记忆穿越到现实的空间里,和弥亚的样子重叠在一起。那老头的样子也渐渐变得清晰,只是他变得年轻了一些,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远明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变化,脸上露出了更加期盼的神色来,十分紧张的看着我。

“你……还有你……”看着远明和弥亚,我的思维渐渐清晰起来,但是却又让我陷入了更加迷茫的世界。一只手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转过头看着王二,“你好好想想过去几年,有什么事情是你想得起来的吗?”我顺着王二的话回忆了下过去,刚来上海的时候和王二见面的场景,在街头遇到远明和弥亚,和王二在半夜吃烧烤……其它的事情呢?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有人来了。”屋顶上小和尚指着院子外面的远方,脸上沉着冷静的表情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远明冲王二递了个眼色:“该让他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了。”王二点了点头,抓住了我的胳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凌空跃起,王二拉着我稳稳的落在了屋顶上小和尚的旁边。甫一站稳我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如果这个时候从空中鸟瞰的话,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交织出一张蓝色的网格,网络的某个地方浮出一座山峰,在山峰的顶端着立着一座寺庙,而我们就在这个寺庙里。世界在一瞬间幻化成了虚拟的数据。在这张蓝色网格的其它地方,时不时的会出现一些实体的景象,一些我很熟悉的景象,转瞬之间出现又消失。

每一次景象的出现与消失,我都可以感觉到脑海里一阵轻微的蜂鸣,以前我以为是耳鸣的声音在这一刻无比清晰,似乎那些出现又消失的景象就是我的……记忆一样。一群赤裸着上身戴着黑色面具的人出现网格里,快跑朝着寺庙奔跑过来,隔着无法计数的距离,我竟然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手上握着的黑色网线,那是被金属软套包裹住的网线,网线的两端黑色的水晶头锋亮的刺眼。

“他们是来杀你的。”王二看着我:“只有你死了他才能安心。”王二甩下这句话便一步跳出了院子,落在了山峰下的网络上,他脚下的网络出现了轻微的波动。就在王二就要落地的时候,一个面具男已经赶到了。王二快要落地的时候右手虚空里一抓,一杆带着蓝色闪电的长枪凭空出现在他手里,凌空劈向那个刚刚赶到的面具男。眼看着就要遭殃的面面男下意识的将手中的网线一横挡住了王二腾腾的杀意。

三个小和尚背对着将我围在了中间,如凌大敌的看着周围的虚空。远明、弥亚还有其它的小和尚也都跳出了寺庙,峰下一时间便成了混战之地,其中一个面具男竟然在这混战中冲上了山峰,就看着就要跳进院子里了。我紧张的看着他一身肌肉的出现在我的上空方,手上的网线如毒蛇一般甩了过来,心想着估计今天就要把命搭在这了。

一支利箭从山下射上来洞穿面具男的身体,另一个面具男也已经要欺进院子里来,只听到如玻璃碎裂般的声音传来,他们俩个倾刻间化为万千块碎片随着无形的风飘向了远方。“不用担心这寺庙有结界,一般人是进不来了。”我稍稍安下心来,现在他们说什么我也不会觉得惊讶了,我像唐僧一个站在屋顶上,看着下山一片混乱的局面。王二手握长枪横冲直撞,弥亚手握大弓,一箭三发,远明和尚赤手空拳来一个打一个。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混乱,赤裸上身的面具男不停的从网络上浮现,不停的被王二他们碎成光片。那些光的碎片交织着飘向同一个方向,眼前仿佛交织出一场银河来,如果不是知道这些人是来要我命的,我会被眼前的景象给美到哭的。“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啊。”一个沧老混厚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我和三个小和尚惊觉过来时,身边已然多了一个人,它就是真言组的首领。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一出现,我就很明确的知道他是谁,他看起来是个像宫崎骏一样和蔼的老人,但是反光的眼镜片后面却有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我完全不知道了他是怎么做到的,不见他怎么动作,三个小和尚便被弹飞,弹飞的一瞬间化为光的碎片,汇入了峰前那道美丽的银河里。我的脑海里也在那一刻出现了波动,周围的网络里开始频繁的出现巨大的景象,整个世界开始变得不太稳定。

“这一刻我等了太久了。”那首领看着我默然一叹,“难为这么多年他们终于找到了你。”峰下是混乱起伏的世界,和一场似乎永无尽头的战斗。我看到弥亚几次从锋利的水晶头前躲过去,远明和尚一次又一次得将面具人撕成光片的手缓了下来,王二像光一样穿梭在人群中间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在这样一场漫长的战斗面前,他们似乎快要走到尽头。面具人依然持续的涌现出来。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我预感这一切都和我有关系,牺牲我可以换来你放过他们一马吗?”首领注视着我,眼神里竟有些惋惜。他挥了挥手网络里便伸出一只巨人的手,那巨手甫一出现便快速向弥亚扫了过去,远明和王二企图阻档却被轻易的弹开。首领操纵着那只巨手,将弥亚紧紧攥在巨手心里,“他想求你们,你说我该怎么办?”末了他说:“我的好女儿啊,你说你这是为何?”

弥亚竟然是这怪物的女儿?!

王二和远明返回峰上与我并肩而立,长枪与双拳已经摆好了攻势。“好啊真是好啊……”首领苦笑着说:“一个是我的亲女儿,一个是我的养子,却联起手来帮助一个外人,我这一生实在是活的太失败了。”我实是在被搞懵圈了,呆立半晌脱口到:“那个密谋反你的国王不是远明么?”首领听完哈哈大笑,那声音有着穿透时空的力量:“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才是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啊,远明……他不过是你的一只白手套而已。”

颅腔里的痛感越来越强,网络的起伏也越大越大,一道白光从我的眼前闪过,我在那白光里看到了那个国王……或者说是我自己,一个苍老的自己。那是对真言组发起总攻的傍晚,我坐在公园里的水池边,看着远方晚霞渐落。“你说我们能成功吗?”我对着空气说话,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那只手的主人正是弥亚。弥亚将我抱在她的怀里,喃喃:“弓箭一担离弦,便没有回头的路了。”我说你难道不担心我是下一个雅卫吗?

“我相信如今的你是真的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弥亚抚摸着我的脸颊,忽然哭了,泪水滴在了我的脸上,我和弥亚不知为何从公园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我躺在一张纯白色的靠椅上,弥亚站在我旁边一脸忧伤。“我是了解他的,他即然答应放过你,就一定会做到的。”我摇了摇头:“活在有限的空间里,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着,那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而且总要有人去做点什么,改变这个世界不让他继续作恶下去。”

弥亚一边流着泪,一边抚摸着我的后颈,剧疼瞬间从后颈传过来,我痛的大叫起来,白光再一次从眼前闪过。那光芒过后我又回到了寺里,我看到弥亚被巨手握住,眼中满是悲伤痛苦的神色。我在那一刻记起了所有的事情。

那一次总攻最终还是失败了,为了消灭真言组在网络上的力量,我启动了备选方案,那是一个寄生于网络的AI。为了可以更好的控制那个AI系统,我选择了将自己的思维上传到了云端与AI融为一体。虽然地面上的行动失败了,但是我却可以在网络世界继续战斗。作为人雅卫会老会死,但是作为AI我可以永生,总有一天我可以清除他对网络世界的控制。

但是在上传的过程当中,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我虽然和AI融为了一体,却失去了自己作为人的意志,只记住了一个叫做沈放的名字。各种混杂的记忆自我复苏,在网络里创造了一个虚幻的世界,我日复一日的穿行在这个世界里,经历着真真假假的人生,然后又快速将他们给忘掉。直至有一天弥亚他们找到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找到我,给我讲以前的故事,希望我可以想起来。

巨大的手从网络里伸出来,紧握着弥亚,似乎随时就可以将弥亚给捏死。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记忆快速在我的脑海里翻涌,剧烈疼痛刺激着我,让我忍不住仰头叫喊了起来。我从来没发现原来我的叫喊声可以那么大,似乎整个世界都颤抖了。那只巨大的手在倾刻间碎化成了千万点星光,弥亚从半空里快速下落,潜意识里似乎有什么驱使着我跳了起来。

我在半空里抱住了弥亚,抚摸着她的脸,感受着她的泪水滑过我的指尖。我转过头看着雅卫说到:“在外面世界是你的,但是在这里世界是我的。”网络在那一刻消失不见,被无边的绿地取代,面具人原地僵住,普成了一尊尊石像。黑色的铁链从地上伸出来,将雅卫层层困缚住。“该停手了雅卫。”我抱着弥亚,落到他的面前,“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吗?”

在龙泉寺的那七天,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当我重新走出禅房的时候,阳光下面我看到了远明、弥亚和王二,他们半是兴奋半是担忧的看着我。我四顾看了一眼,低声说:“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但是我有一个困惑,依然想不明白。”王二说:“到了今天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我举起自己的右手,疼痛已经不见,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我将自己上传到了云端,创造了这样一个世界,你们通过神经系统将自己送了进来,但我们终究是有区别的。”

“你们的思维和外面的肉身是相连的,而我是没有肉身的,我仅仅只是一串数据而已。如果我复制出另一个我,那么我还是我吗?你们真的认为我就是你们在找的那个沈放吗?”两个我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我和我,看到王二他们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我看着站在身旁的另一个我,另一个我也看着这个我,我们相视一笑,转过头看着台阶下的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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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在龙泉寺

    在龙泉寺的那七天,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情,我一步一步接近了真相,然而那真相却令我几近崩溃。我问师傅这难道就是我在追寻的真相?

  • 国王的选举(中篇完整版)

    那天我在图书馆看书,忽然跑过来一个流浪汉,告诉我他是我们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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