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姚恋、周一见,报纸们的话语权都被社交网络瓦解了

《南都》发布微博预告“周一见”的自信,是源于对传统媒体内容价值的“自恋”。然而,3天,72个小时,置之显微时代什么都可能发生。报业这种试图垄断独家新闻的传统做法,通过“预告”这步险棋,很快被微博的留言肢解。

姚笛在酒店洗澡,狗仔队探得敲门,记者:姚小姐,可以采访一下吗?姚:人家在洗澡不方便!记者:请问人家是谁?不让我进,里面肯定有文章!姚:洗澡,真不方便!记者一怒,决定让姚笛、文章上头条!

......这是段子,不是真相,但它折射出公众对记者尤其是狗仔的大体印象。

以前曾问娭毑(对中老年妇女的敬称),是什么能让她们那一代的婚姻维护七十年?娭毑说,那个年代什么东西坏了都会想着要修,现在什么坏了都想着换。时代变了,人心变了,一切都在重新排序。不过本文讨论的无关婚外恋,亦非娱乐八卦,而是微信、微博主导的“显微时代”,全新的信息传播方式对传统媒体的冲击,以及新闻伦理边界。

 

报纸,总是晚一步

2014年3月28日20时16分,《南都娱乐周刊》执行主编谢晓一条微博,暗示下周一将会发布重磅消息,原文如下:

“为了顺利签片,我下午关机拒绝了一切人情电话,直到下班心里才松一口气。请大家别怪我,也别再打听拍到了什么,当事人最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也理解当事人此时的焦灼,但请相信此报道绝无任何阴谋论,记者也拒绝了巨大的利益诱惑。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路还长,祝你们今后能走好!”

按照出品方的说法,周刊的截稿期一般要提前两三天。比如南都娱乐周刊,周五晚上签版印刷,周六周日装订分发,各分印点附近城市当晚或周一上摊。其他城市要周二周三才到货,故版权页上标注的是逢周三出版。

如此自信的原因,源于对传统媒体内容价值的自恋:整个事件的核心起源仍是娱乐记者的苦守、狗仔队员的跟踪、专业拍摄与制作等。

3天,72个小时,置之显微时代,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实际上,这种试图垄断独家新闻的传统做法,通过预告这步险棋,很快被微博的留言肢解。基于谢晓的微博,多个认证大号明示文章、姚笛有事发生,两位主角的微博迅速汇聚巨量评论,众多网友留言“周一见”。

文姚恋,周一见,以一种特殊的标签贯穿始末;即使是当事人文章的公开致歉信,也是以《致#周一见#》为题。这成了一个隐喻。

其实,经过微博的立体报料,以及微信的平行传播,加上新闻门户与客户端的最全资讯集合,任何报刊文字的表述已属多余。此时唯一缺乏的,是可视化内容。

 

网络如何击破纸媒的信息垄断

第二轮信息流中,门户迅速打破了南都娱乐周刊的垄断意图。3月29日12时40分,腾讯娱乐独家发布文姚合影,并称:“刚刚迎来第二个孩子的文章,日前撇开还未满百日的次女和妻子马伊琍独自赴深圳约会,约会的女主角正是曾和文章合作过《裸婚时代》的姚笛。”

很快,南都的独家信源又被另一意料之外的现象突破。3月30日 17时45分,也就是约定的“周一见”前夜,南都娱乐周刊在部分城市提前上摊,不过他们发现,独家报道“已被报刊亭主私自拍图发上网了”。此时的受益方,仍然是微博和微信。

等到新浪、搜狐等相继推出视频时,可视化环节也已相对完整。此时,南都的推广策略整体宣告失败,那种无法割舍自恋与自信就是主因。谁还会关心下周一发布什么照片?何不当天借助新媒体渠道推广?像东方早报对于周元根的独家报道,并非印在报纸上,而是通过微信公号“纸牌屋”发表的。

这是一个独家信息稀释摊薄的过程,时值这会,事态的信息基本释放殆尽,围观者的期望达到峰值,之后只会随时间的推延逐步递减。可以想知,唯一缺乏的环节就是当事人回应,但他们显然不会选择传统媒体。

知名投资人王冉说:“此刻,我忽然很同情南都娱乐。在今天这个按键发送即成新闻的时代,你连自己爆出的新闻都追不上了。”

在周日的晚安问候中,@财经网提醒:“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周一,已不必见了。这不是八卦,这是互联网时代给传统媒体的又一次自省自思机会。”此外,@人民日报也表示:“周一,已不必见。公众人物固然需要让渡一些隐私给公众的知情权,但如果不涉及公众利益,只制造一点娱乐的泡沫,又何必穷追不舍?周一,本不必见。”

 

信源竞争的背后

第二个层面的问题,是信源竞争者的幕后故事。

南都总经理陈朝华3月29日 8时9分称,“对不住昨晚各位来说情的朋友和领导了,作为主编或出品人,必须尊重一线记者的辛勤劳作,否则编辑记者慢慢就不陪我玩了,读者也渐渐不买账了。”

在腾讯娱乐的抢发图文之后,陈朝华发了一条后来删除了的微博:“故事是这样的:A和B分别拍到了C,B把消息透露给C,C急了,求情,拟买图,B先答应了,但条件是搞定A也不发,结果公关A未遂,微博上各种不靠谱剧透蔚为热点,B见状,不管事先周一见的约定,抢先发了他们目击的那部分。A的图,据说迥然不同,更关键,更值得期待。”

多位实名认证的博友指明,A是南都周刊,B是腾讯娱乐,至于C,你们懂的!

这引起较大争议,陈朝华收获了来自当事人粉丝团的攻击。他的申辩意见是:“其实,把一些事实呈现出来,也是一种超渡,对当事人而言,不用遮遮掩掩,解脱了。”

此言既出,似乎只是说给文章与姚笛听的,而根本没把第三方马伊琍放在眼里,或者说更无关她的痛楚——当然,除非是她主动向媒体报料。陈朝华的另一条微博可资佐证:“就一感慨,一个人的内心到底是啥样子,看其对娱乐新闻的态度,一览无遗。大家别心疼我,我个人都有点心疼姚小姐了。”

话题自然引申出另一个层面的内容,即报道边界以及媒体的环境。从微博中的对骂与新闻界的私下交流来看,这是此事的核心议题之一。

我在微博微信中的公共议程,大体不超越两个字:边界。权力边界、法律边界、伦理边界、自由的边界、共产私财边界、公权私利边界……等等。一个人的自由可能就是另一个人的地狱,越过自己的边界,擅入他人权域,要么强求,要么威逼,即使是善也可能转化为恶。这或是严复将“自由”译成“群己权界”的原由。

戴军发问:“我又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公开道歉? 婚姻是很私人的事情,谁家的锅底又是干净的?如果做错了,直接给对方道歉就够了……肆意侵犯别人的隐私,应该是狗仔出来道歉才对吧!”

前南方系职员宋志标说,现在,整个南方大院里,只剩下南都娱乐周刊还在坚持“真相”。坚持在没有禁令的压迫状态下“孜孜以求”。此话的背景,是南方大院目前面临的冰火两重天:娱乐新闻正在成为主打产品,而南都、南周的老牌军正在迎来新一轮免职与辞职风潮。

新媒体观察者魏武挥表示:

“南方有个媒体集团的打法叫‘上下其手’,上三路下三路一起来。上三路的实力不弱,更有很多年前让一部法规完蛋的底子,后来有司频频出手,上三路武功被封了好几次大穴。倒是下三路功夫越练越猛,现在俨然已成招牌功夫矣。”

《娱乐至死》是对20世纪后半叶美国文化中最重大变化的探究和哀悼:印刷术时代步入没落,而电视时代蒸蒸日上。电视改变了公众话语的内容和意义,政治、宗教、教育和任何其他公共事务领域的内容,都不可避免的被电视的表达方式重新定义。如今面对“双微”,变化何尝不是天翻地覆!

马航失联事件中,当真相与灾难被拉长肢解,人的情感也在发生裂变,就像倒地的镜子试图复原。而这样的悲痛话题,可以迅速被另一个娱乐八卦填平和覆盖。

最后,忍不住说一句题外话。文章的致歉声明,半天内转发与评论分别突破100万人次,创下新的记录。但从李亚鹏王菲离婚到文章马伊俐摊牌,置于显微镜下的公众人物,女方综合表现指数似乎要高于男方,真担心国人正在变化的基因。

【本文系罗昌平《媒变》系列第四篇,原文首发于网易真话频。经钛媒体编辑。】

罗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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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经杂志副主编,《Lens》杂志副主编,著有《递罪》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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