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明晰野望

时隔三年，一场戏剧性的攻守易型在AI赛道上演了。

2022年，ChatGPT的强势崛起让谷歌匆忙应战，开启了“红色警报”模式；三年后的今天，面对谷歌新一代大模型Gemini 3的强势反扑，OpenAI的首席执行官奥特曼也亲自拉响了这道最高级别警报。

伴随警报而来的，是OpenAI的战略收缩——暂停被外界视为“印钞机”的广告业务、推迟备受期待的个人助手“Pulse”项目、动员全员进入“战时状态”，将所有资源ALL IN于抢救并升级其核心产品ChatGPT。

OpenAI官方称此番调整是为了捍卫用户体验而忍痛“断臂”、牺牲短期变现，整体措辞充满了英雄主义色彩。然而，当我们拨开这层精心包装的叙事，细品其背后的资本逻辑，却能发现这并非OpenAI单纯的技术防御战或“一腔孤勇”，而更像是其商业化压力下的“借坡下驴”。

当资本市场翘首以待、希望其交出盈利答卷时，这位AI赛道的“老司机”却巧妙地卡了个BUG，不仅延期交卷，还顺势将锅甩给了谷歌。

梯云纵“老司机”，甩锅谷歌？

要理解OpenAI当下的微妙处境，必须复盘其赖以崛起的独门绝技——被业内戏称为“梯云纵”的资本循环游戏。

过去几年，OpenAI发展中最大的争议莫过于主导了一系列“铁索连环”式的合作模式：微软、英伟达等科技巨头向其注入天量资金，OpenAI则用这笔钱向微软Azure、甲骨文等云服务商大规模采购算力，而这些云服务商又必须向英伟达采购天价的GPU芯片，来满足OpenAI近乎无尽的算力需求。

这套连招形成了看似完美的闭环，也为这场“用资本换时间”的豪赌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燃料。根据《金融时报》的分析，为了支撑OpenAI的宏伟蓝图，软银、甲骨文、CoreWeave等合作伙伴已经背负了近千亿美元的巨额债务。

相比之下，OpenAI自己的资产负债表上却几乎没有欠款。这套“用别人的资产负债表，为自己办大事”的玩法，让OpenAI在残酷的算力军备竞赛中获得了巨大的先发优势。

但“梯云纵”的本质是一场风险极高的杠杆游戏，其底层逻辑建立在一个脆弱的假设之上：即OpenAI能够持续保持技术上的绝对垄断，并在未来创造出无可匹敌的变现场景来偿还这一切。

如今，这个假设的基石正在松动。市场的耐心正在被快速迭代的技术和日渐清晰的商业现实所消磨，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待着OpenAI交出那份关乎生死的“商业化答卷”。然而恰恰是在“变现”这个关键环节，OpenAI却卡住了。

其核心产品ChatGPT Plus的订阅收入虽然可观，但已显现出明显的增长瓶颈。德意志银行于10月14日发布研报称，OpenAI在欧洲主要市场的订阅收入已连续四个月持平。而随着谷歌将性能更强的Gemini模型深度集成，ChatGPT Plus的“付费价值”被进一步稀释，更加剧了其用户增长和留存的压力。

被寄予厚望的企业级API接口业务，目前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双重夹击。高端市场中，谷歌Gemini 3在编程、多模态理解等关键企业应用场景上实现了性能超越；中低端及价格敏感型市场，又正被以中国AI模型为代表的“性价比杀手”快速侵蚀。

当爱彼迎CEO公开“倒戈”阿里Qwen，当查马斯·帕里哈皮蒂亚为代表的硅谷投资人，将核心业务负载转向中国大模型，OpenAI在API市场的定价权和技术壁垒正受到实质性挑战。

在此背景下，OpenAI选择高调宣布暂停广告等商业化项目的动机更加耐人寻味。眼看“交卷日”临近，与其交出一份注定难看的答卷，不如将矛头指向外部的激烈竞争、摆出一副“为用户体验牺牲短期利益”的姿态。

这样一来，既能赢得舆论上的道义支持，又能巧妙地延缓盈利难题的审判时刻。

 “谷链”崛起：走出象牙塔，认真搞钱

与OpenAI充满不确定性的“梯云纵”发展前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谷歌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全栈生态链”。

谷歌此番的强势回归并非仅发布了一个在各项基准测试中跑分领先的模型，而是向世界展示了一条从技术投入到商业变现的完整闭环。这正是其赢得资本市场青睐的根本原因，也预示着整个AI赛道已经到了必须走出象牙塔的时刻。

截至目前，谷歌已经拥有自研的低成本TPU芯片，这使其在很大程度上摆脱了对昂贵的“英伟达税”的依赖，而向Meta等潜在客户推销TPU的动态一出，更表明其正试图挑战英伟达的硬件霸权。

同时，它还拥有全球最大搜索引擎数十年来积累的海量、高质量、多模态的训练数据，这是任何初创公司都无法比拟的护城河。

从底层模型（Gemini）、中间平台（Vertex AI）到顶层分发渠道（Android、Chrome、YouTube）的完整生态系统，让谷歌在AI竞赛进入比拼成本、效率和落地能力的下半场时，拥有了无与伦比的结构性优势。

市场之所以重新拥抱谷歌，关键在于其AI战略与年营收高达数千亿美元的广告和云业务进行了深度绑定。Gemini 3发布当天便同步接入了谷歌搜索的AI模式，直接服务于数十亿次的用户请求，它能够根据用户的复杂提问动态生成一个可交互的网页，而非传统的链接列表。

在衡量模型执行复杂商业任务能力的Vending-Bench 2基准测试中，Gemini 3运营的虚拟售货机业务年终净值高达5478美元，而GPT-5.1仅为1473美元，这种断崖式的差距直观地向投资者证明了其在商业应用场景中的巨大潜力。

近期美股市场的行情变化正是这一逻辑转变最直接、最残酷的体现，AI赛道的热度并未消退，但资本的流向却发生了根本性的偏转。

在2023年至2024年的狂热期，市场追捧的是以英伟达、博通、AMD为代表的芯片和硬件公司，它们的股价随着算力需求的爆炸式增长而一飞冲天，英伟达市值甚至一度突破5万亿美元。

然而，风向在进入2025年下半年后发生骤变。谷歌的Gemini 3在11月发布后，其母公司Alphabet股价应声大涨，市值逼近4万亿美元大关；而曾经的AI行情“总龙头”英伟达股价却下跌近15%，OpenAI阵营的主要支持者微软和软银集团也分别下跌了5%和38%。

一涨一跌之间，揭示出资本的焦点已经从前期提供基础设施的“卖铲人”，转向了那些真正能用AI“淘到金子”的应用端和云计算公司。市场不再满足于通用人工智能的宏大叙事和技术演示，而是迫切地想要看到能够推动业绩增长、创造稳定现金流的商业化落地成果。

在“走出象牙塔”的全球浪潮中，中国AI企业高性价比和务实精神的优势越发突显。它们没有陷入无休止的参数竞赛和估值游戏，而是将重心放在了打磨产品的质价比和拓宽应用场景上，以更为接地气的方式推动着AI技术的普惠化。

杭州深度求索（DeepSeek）推出DeepSeek-V3模型，凭借独创的DSA稀疏注意力架构，打破了“速度、成本、智能”的不可能三角，在性能上与世界顶尖闭源模型不分伯仲，而成本却大幅降低。

这种极致的性价比使其迅速成为全球市场的“新宠”，全球最大的石油公司沙特阿美已将其系统直接部署在数据中心，汇丰银行、渣打银行等国际金融机构也已开始内部测试，甚至连亚马逊AWS、微软和谷歌这些云巨头，也都已向客户提供DeepSeek的服务。

阿里巴巴的通义千问（Qwen）系列也通过激进的开源策略，在全球范围内构建了一个庞大的开发者生态。截至2025年8月，其开源模型数量已超200个，全球下载量突破3亿次，衍生模型突破10万个，成为全球最大的开源模型家族。

来自全球顶级企业和投资人的选择再次验证了，实用主义和经济账本永远是商业世界里最终的决策依据。

OpenAI拉响的“红色警报”不仅是对谷歌技术突破的恐慌，更是对其自身商业模式的焦虑、对整个行业范式转变的应激反应。靠“梯云纵”烧钱换规模的时代红利正在迅速消退，在这个更加务实、也更加残酷的新阶段，OpenAI的技术领先固然是入场券，但构建一个可持续的、能自我造血的商业模式，才是决定生死存亡的胜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