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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分戏剧,1分生活

当他们讨论戏剧的时候,他们在讨论什么。

丁一滕作品《伤口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丁一滕作品《伤口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钛媒体注:本文来自于微信公众号毒眸(ID:DomoreDumou),作者丨张颖,编辑丨赵普通,钛媒体经授权发布。

三月中旬的一个午后,丁一滕推门走进了咖啡厅。

上次见他是月初,在北京鼓楼西剧场,他的《新西厢》场场售罄、座无虚席。因为上了《戏剧新生活》,那天剧场有很多观众奔着他的名字而来,戏里演员提到“丁一滕”三个字时,观众席都会有一阵骚动。

《新西厢》剧照

同样参与了《戏剧新生活》的演员赵晓苏,也去剧场看了《新西厢》,看完第二天就飞到了上海,为一个礼拜后《暗恋桃花源》的演出做准备。“录节目时我脸上长那俩大包,清了两次,但到现在还有印儿呢。”赵晓苏笑着说。

刘晓晔则仍留在北京,为月底要上的新戏《正阳书局》排练。早年间他排练还可以从下午排到凌晨四五点,现在年纪越来越大,这种方式慢慢有点吃不消了。

除了这三位戏剧人外,参与《戏剧新生活》的还有吴彼、刘添祺、刘晓邑、修睿和吴昊宸。这档综艺在豆瓣拿下9.4分,让更多戏剧人和戏剧这门艺术走到了大众面前,很多观众说要不是这个综艺,都不知道戏剧原来如此有魅力。

“其实戏剧的观众群体并不大,我们太小众了。”丁一滕环顾了一周咖啡店里的人,对毒眸说:“这个屋子里的人有一两个看过戏剧的就不错了。”

国内戏剧演出市场的体量确实有限。智研咨询发布的《2021-2027年中国舞台剧行业发展战略规划及投资方向研究报告》显示,2019年我国舞台剧市场规模只有54.29亿元,话剧作为其中最受欢迎的剧种之一,演出场次也只有1.82万场,观众人数为535.77万人。而这,已经是历年最高的成绩了。

相比电影市场全年超600亿票房,话剧市场的收益微乎其微,再除去剧院和出品方的票房分成,单个演员拿到手里的钱并不多。很多人退出了,还有人坚守着,也有人去演电视剧、赚到钱后就再回到戏剧舞台上。

登上舞台,大幕拉开,演出开始,所有现实生活的痛苦、困窘都消失了。

9分戏剧,1分生活

2017年发生了一件让丁一滕永远都忘不了的事。

当时他在为自编自导自演的话剧《醉梦诗仙》做准备,手里拿着参加北京国际青年戏剧节得到的一万五赞助,还是差一笔钱才能做好戏的舞美和服装。在张嘴问母亲要钱之前,上天用另类的方式给了他“帮助”。

丁一滕出了一场意外事故,对方赔款赔了5万块钱,他就用这五万块钱解决了《醉梦诗仙》的问题。“你说爽吗?拿到那5万块钱的时候真挺爽的,不管这个钱怎么来的,我能用它做戏了。”

带着喜悦又悲壮的心绪,他全情投入到《醉梦诗仙》里。演李白的时候为了达到角色的醉态,他每次都喝真酒,喝到酩酊大醉,然后在谢幕时流眼泪。“就是怜悯我自己。”丁一滕说,那是用鲜血换的五万块钱,用鲜血换的梦想的实现。

《醉梦诗仙》里的丁一滕

赵晓苏当年离开孟京辉工作室、去演电视剧,也是因为现实:“首先,我需要钱,当时赚的钱太少了,根本没办法展望未来。”

除了钱之外,赵晓苏做出这个决定最重要的原因是发现自己的基本功不太好。他爱玩爱闹,在学校的时候也不是那种用功的学生,到了孟京辉那里做先锋、实验的戏剧,让他觉得特别“飞”,有时候演着演着他会产生一种“我在干嘛呢”的感觉。

赵晓苏发现,戏剧表演单凭感受、舞台魅力和肢体张力都不行,一定要足够具体,要会做人物分析,“所有的东西一定得站在坚实的现实主义基础上,才能做表达。”

意识到这一点,赵晓苏开始转向影视行业,因为戏剧演员大多默默无名不被人认识,在经历了一个尴尬的无戏可拍的阶段后,他接到电视剧角色,进到片场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又得从头学着怎么演。

赵晓苏《一座剧院》

刘晓邑年轻的时候,穷到吃饭要靠朋友接济,1500块钱能管两个星期。在北京昌平,他们租一个场棚,七个人睡大通铺,早上起来轮流做饭,把饭和微波炉一起搬到排练厅,排完戏就在那里热饭吃。

他还和朋友一起卖烤串,收摊的时候老顾客问怎么不干了,他说:“冬天了,要去上班了。”对方纳闷,“你们要上班的呀,还以为你们卖烤串就是上班呢!”即使如此,刘晓邑也是开心的,在早年的采访里,他说那时的自己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但不会怀疑自己。

刘添祺大学毕业之后曾回河南老家的茶馆帮过忙,之后又去了表演机构当老师,然后不停地面试剧组、拍短片,甚至去横店跑过几个月的龙套。在2019年第七届乌镇戏剧节的“青年竞演”单元,他的第一个戏剧剧本《鸡兔同笼》拿了奖,这是他当时观众最多的舞台。 

那一年毒眸也在乌镇戏剧节,“青年竞演”分好几组,每天轮番上演,从全国各地赶来的观众里,前一天还无人知晓他的名字,但《鸡兔同笼》第一天演完,口碑就开始扩散,随后在蚌湾剧场门前,为这场戏排队的观众越来越多。

《鸡兔同笼》

拿奖后有一些人找到刘添祺谈合作,他的第一反应是不踏实,他在采访里说,总觉得担心自己学的东西不够多,生怕搞砸了。

2017年12月,刘添祺发了条微博:只有在创作时我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留一颗希望的种子

《戏剧新生活》第一期,导演组搬出戏剧赚不赚钱的讨论,刘晓晔的看法很乐观,导演问他有存款吗,他毫不犹豫地说:“有啊,两万多。” 

问到这一段的时候,刘晓晔笑称当时只有自己不知道正在录像,“我也没有存钱的习惯,疫情期间发生了一些事需要用钱,那会儿的情况就是这样的,我就直说了。”

 刘晓晔《希特勒的肚子》剧照

他演了二十多年的戏,生活就是在戏剧舞台和大学校园里,做演员、当老师,一直干着与戏剧相关的工作。戏剧赚不到什么钱,但他不是很在乎,“因为我觉得自己和堂吉诃德一样的,拿着长茅战风车。”大多数人被时代裹挟着向前,但刘晓晔渴望一些能让自己慢下来的东西,不让前进的脚步把自己卷到世俗的环境里,“感觉自己特别像侠客。”

赵晓苏在戏剧舞台上,会拿出“透支一辈子”的表演。

《公牛》的排练在北京798艺术区的一个烂尾楼里,得爬梯子、猫着腰钻走廊,像打地道战一样才能进到排练场。在这样的空间里他痛苦地排练了两个多月,什么造型都不要,有什么衣服穿什么,像个农民工。排戏的过程被他形容是“排疯了”,把自己逼到了绝路。

戏演完了,他不敢再演一次,因为当时承受的心理压力和对自己的消耗实在太大,他怕自己再持续下去,就要去看心理医生。“把自己的心都放到了角色里,想抽身出来,靠技巧是做不到的,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代谢掉角色对自己的影响。”

图源:赵晓苏微博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一直在做戏剧。对赵晓苏来说,戏剧能让他放下所有杂念。

在狭窄的空间里,一门心思地享受演戏,就像把一件脏衣服洗得特别干净,再熨一下挂起来,剪剪线头、缝点小花、染个色。这个过程让他觉得有巨大的能量,“就感觉自己舒服了一下,那个舒服是属于我自己的,像伊甸园跑了一圈。”

丁一滕的能量也全部在戏剧舞台上。日常生活里,他活得很没戏剧性,一切都围绕着排得满满的工作展开。加上最近在忙自己的博士毕业论文,常常熬到天亮,新戏的全国巡演又已经开始,丁一滕想把自己的思维、精力和活力全部交给戏剧。

但一开始,他做戏剧是遭到反对的。他的妈妈是医学领域的专家,按照家人对他成长轨迹的设想,他应该扎在医学界。但丁一滕没有为此与母亲展开过多地讨论自己想干的事,只是把她带进了剧场看自己的戏,“你看吧,这是我能做的事情。”

妈妈看完戏后特别感动,明白了他所热爱的事情是什么——丁一滕用自己的戏得到了理解和支持。

十年的戏剧经历里,他说不上来哪一部戏最让他过瘾,每一部都是疗愈,“在戏里,我通过表演、导演、体验,把自己的生命当中最宝贵、最痛的东西拿出来和别人分享,反而得到了慰藉。可能有了舞台我才有生活的勇气。

所以在《新西厢》的结尾,丁一滕加了一段视频,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有了好的结局,很多人劝他删掉这段。丁一滕觉得如果是25岁的自己,肯定就特别“狠”地删掉了,让戏用悲剧结尾。但现在的他不会这样做了:

“梦境也好,平行时空或者幻觉也好,我都想给自己和观众,留一颗希望的种子。”

钱赚多少算多啊

丁一滕是个目标感很强的人。“小目标是搞完毕业论文、安全毕业,中期目标是做一个自己的小剧场。”问到长远目标时,他说:“你猜。”

走到大街上被人认出来、赚大钱,这些对他来说都没有强吸引力。他想成为像巴尔巴那样的艺术家,用自己的作品和戏剧观去影响这个行业和行业里的人,“得留下些什么吧。”

跟着巴尔巴和孟京辉、赖声川等导演学习时,他很向往能成为那样的人,在戏剧上有自己的艺术成绩,内在上有自己的修养和能量。

“留下一本后人觉得是好的著作,有在乌镇戏剧节开幕的大戏,可以在国际上代表中国戏剧发声,这些是我想要的。”说到这里丁一滕笑了,“是不是野心挺大的?”

吴彼的《一座剧院》中,也用了几句台词表达一个戏剧人的心愿。

”这个地方的装修不用很华丽,但是要足够结实。人们走进这里,就像走进教堂一样虔诚。这个封闭的环境,可以隔绝糟糕的天气。他们走进来,也许会开心地笑起来,或者流几滴眼泪。”

而赚钱,在他们的戏剧人生里往往是排名最末的事。

在这方面,赵晓苏格外淡然,“我觉得戏剧能让人生活得不错了,这就足够了。钱赚多少算多啊?非要有直升机和停机坪吗?”

戏剧之外,赵晓苏有自己的副业,做宠物文化、宠物食品。在副业上,他有自己的规划和目标,但在戏剧这件事上没有,因为他不想把消耗在达成目标上:“我要把痛苦消耗在艺术道路的追求上,摔一跟头、爬起来,还能继续走。”

《戏剧新生活》的一期节目里,刘晓晔需要在景区里张罗卖戏票。卖票是销售,得说服观众,给他们一个掏钱的理由。

刘晓晔张不开嘴,他有自己的坚持:“演戏我行,求人看戏不行,我没干过这种事。”

他一直记得黑泽明和北野武的一次对谈,讨论到电影的表达,结论是“都在我的电影里了,你来看就行了”。他认为因为艺术创作跟个人感受是有关系的,所以观众能感受到创作者想传递的东西就成,如果感受不到,他们应该也不会再来看戏了。

至于戏剧市场体量如何、演出收益多少,刘晓晔不太关心。他只记得他的戏台下有很多“老”观众。

《两只狗的生活意见》里的刘晓晔和陈明昊

《两只狗的生活意见》演到第十一年,他见到了一位带着的孩子来看戏的观众,这位观众当年在怀孕的时候看了《两只狗》的首演,现在孩子已经十一岁了。

还有个小孩在九岁的时候看了他的戏,长大后考了戏剧学院,在刘晓晔的组里实习跟着做了一段时间的戏。“这些都是缘分啊。”

做了二十几年戏,刘晓晔从来没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因为能把自己喜欢的事变成职业和生活的一部分,能够一直在一起,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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