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4日下午，阿来新作《格萨尔王》在北京举行了全球首发仪式。而就在参会者翻阅这本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新书时，在起点中文网上，《格萨尔王》电子版的点击量已经超过30万，网友已经可以通过起点中文网浏览这部作品的部分章节。截至9月22日，《格萨尔王》在起点中文网的点击量已经达到98万。虽然与目前起点当红的网络小说《盘龙》超过8000万次的点击量相距甚远。

“我想探讨一下，什么样的写作方式适合在网络上来传播。起点可能也想试探一下我们这样的作家，而我对这些比较陌生的人群同样也是试探。”谈起与起点的合作，阿来这样说。

阿来的困惑

“那是个下雪的早晨，我躺在床上，听见一群野画眉在窗子外边声声叫唤。”阿来用这样诗意的语言拉开了《尘埃落定》的序幕，也为自己打开了通往中国文坛最高荣誉“茅盾文学奖”的大门。2000年，阿来成为中国文坛最年轻的茅盾文学奖得主，评委认为《尘埃落定》“轻巧而富有魅力”。由此，阿来从一名默默无闻的杂志编辑跻身国内文坛成为重量级作家。

作为一名藏族作家，阿来以他独特的文化、视角以及讲述方式在国内文坛自成一派。他小说中浓郁的藏文化背景，扩大甚至提升了藏地文化的地域性特征及其深度。更难能可贵的是，在传统文学创作力下降的今天，阿来却保持了旺盛的创作力。从1998年阿来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尘埃落定》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至今，阿来陆续创作了《空山》系列以及今年的《格萨尔王》。而且在市场号召力上，阿来也是目前为数不多受欢迎的一线小说作家，《尘埃落定》创造的超过100万册的销量目前国内文坛无人可以望其项背。

因此，当起点中文网找到阿来谈《尘埃落定》等旧作的电子版权购买事宜时，他们也在揣测这样一位在传统文学领域具有影响力和知名度的作家，会对网络出版抱有怎样的态度。但阿来的回答却让起点中文网有点意外。“与其放旧作，不如将新作品放上去试一试。”听完起点中文网的来意，阿来这样回答。

对于网络带给传统出版行业的冲击，阿来有切身的感受。作家阿来曾经还有这样一个身份：《科幻世界》杂志主编。在他担任主编的那几年，《科幻世界》发行量一度达到50万份，是全国最畅销的科幻类期刊。但是这种科幻类杂志却是受网络冲击最严重的媒体。尤其是当起点中文网这些大量内容以科幻、玄幻为主要题材的网络原创平台兴起，让大部分读者从纸媒转移到网络上。出版人阿来注意到这个变化。

但是对于大多数传统领域的知名作家，他们对于网络的感觉却要滞后许多。他们习惯了创作、出版、拿版税这种商业模式，对网络世界知之甚少，或者可以说“嗤之以鼻”。对于他们来说，那是一个文字泛滥、鱼龙混杂、盗版盛行的地方。是韩寒、郭敬明这些“小孩子”的世界。但阿来却对网络世界有更深的看法，他在思考网络世界到底对自己这样的传统、严肃的小说家意味着什么？

而起点其实也有着相同的困惑。

虽然号称全球最大的中文阅读平台，但迄今为止，起点中文网上发布的新作仍是以科幻、玄幻为主要题材，作者大都是没有被传统文学领域认可的“草根”，而且读者大都是80后、90后。对于类似阿来这样传统文学领域的一线作家，起点的合作只是以购买已出版作品的电子版权为主。虽然起点也在通过30省作协主席小说竞赛等活动拉拢传统文学领域的主流势力，但目前来看，收效甚微。名作家出书还是会选择传统纸质图书，而起点只能充当“第二落点”。

因此，阿来的新作《格萨尔王》在起点中文网同步出版，意味着起点在传统一线作家领域的重大突破，起点希望借助阿来这本书，扩大在传统文学领域的影响力。“大家都在试探。”阿来说。

在阿来看来习惯在网络上阅读的读者与传统青灯黄卷式经典阅读的读者并不是同一群人，他很好奇，这些读者到底是什么样一群人？他们的阅读水平如何？他们有什么样的阅读习惯？而对自己的作品又会怎样评价？“他怎么评价，我会看出水平的高下，因为我自己对我的作品还是比较清楚的。”阿来说。带着这样的疑问，阿来开始与起点中文网的合作。

阿来是谁？

阿来是谁？这个阿来就是写《尘埃落定》那个阿来吗？打开《格萨尔王》在起点中文网的页面，上百条用户评论印证了阿来对网络世界的判断。在这里，阿来的知名度、影响力远远落后于“我吃西红柿”、“雷云风暴”这些网络作家。“但也没其他人想象得那样糟。”在起点上与搞不清姓甚名谁的网络作家们PK了一个多月之后，阿来这样总结。

虽然网络一方面确实存在进入门槛低、缺乏有价值文字的问题，但阿来觉得，这何尝不是传统文学面临的问题。而另一方面，网络打破了垄断，降低了门槛。“每个人可以平等地写作，不会因为一些庸才编辑而扼杀好的作品。”当年，阿来的《尘埃落定》就是在各个出版社漂泊了4年之后，才最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如果当年有起点……

不过如何与起点合作，阿来还是颇有经验。为了不影响线下图书的出版，阿来在与《格萨尔王》的图书出版方重庆出版社和起点中文网签署协议时，侧重点还是放在了图书上。“因为毕竟作家收入主要还是来自版税。”一位出版行业人士这样说。在图书没有正式发行前，起点只是在网站上发布全部章节名称和部分内容，这其实对阿来新书的推广也起到了一定的宣传效应。

在图书出版的一定阶段后，由重庆出版社分时间段将电子版内容分批交给起点发布，这个节奏由重庆出版社掌握。对于曾经做过出版人的阿来来说，现实世界的商业游戏，他谙熟其中的规则。

“自己在衣食无忧之后，有余力帮助自己的家人之后，财富对我就没有太大意义了。还是觉得做一点在文化方面具有建设性的工作更有意义，更让我自己感到满足与愉快。”而此次试水网络，阿来的目的也仅仅是了解，而不会为了迎合网络读者需求，提高点击量，而改变自己的创作思路。而且阿来认为，好的作品一定会有读者。

虽然网络世界的读者与阿来的想象还有点距离，但就像每个人都曾年轻过，年少时都会读“甜得发腻”的爱情故事，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增加，欣赏口味也会变化。网络上的80后、90后也会娶妻生子，经历人生磨炼，当他们的阅历增长，对文学的欣赏水平、口味也会变化，而这些“孩子们”在10年之后也许就是阿来的读者。“我现在做的就是要给自己一个进退的选择。”

“因为纸媒还没死，那里还有我们期待的读者，但如果网络世界有好读者，我也会适当转移阵地，将来可能更多地在这种媒介中去献身。”在阿来看来，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对于作家只是一种媒介。就像过去文字是写在石头上、竹简上一样，在网络上写作和在纸面上写作对作家没有区别。只是写作方式可能要改变。“学习一下网络后生们的写作手法未必不可。”

不过阿来相信，文化有些时候不必要太迎合读者，而是要影响读者。“艺术家考虑的问题是怎么尽善尽美地完成自己的作品。最朴素的想法就是一定要写好的作品，而好的作品一定会有好的读者来喜欢。”衡量一个作家成功与否的标志不是销量或点击量，而是作品在文化、在人的情感与精神层面上所提供的新认知与价值。“也许终有一天，纸媒的影响力会消退，写作会转移到电子介质上，但文学不会消失。”阿来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