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股熔断:一切流动的东西又重新凝固了

如果我们不仅不守望相助,而是各扫门雪,甚或以邻为壑,则我们这一代的命运,恐怕只能交给骰子了。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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钛媒体注:3月12日,美国股市发生一个星期内的第二次熔断,有史以来的第三次熔断。

本文写于3月9日美股本周第一次熔断后,来源于微信公号“第二眼财经”,作者系香港城市大学哲学博士。

美股在3月9日开盘后迅速下跌7%,高峰时道指曾跌逾2000点,创下美股熔断机制以来的第二次熔断,全球市场都在关注是否会引发第二层熔断和全日停市。上一次美股熔断发生在1997年10月,正值东南亚金融危机之时,因此,这次的熔断人们产生很不好的联想。

我们迄今都处在一个我认为的“后海啸时代”

关于这次美股的暴跌,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说的。美股的市盈率已经接近30倍,而根据历史数据,较为合理的水平应该在20左右。

关于美股的泡沫(当然,我们不能单纯根据市盈率判定泡沫,上世纪90年代末美股市盈率达到40倍),在华尔街并非一个新鲜话题,甚至可以说,华尔街的狼群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在危机没有来临之前,狼群总是想在羊群中继续掳掠,想在韭菜地里继续收割,想自己做最后一个吃肉却仍能全身而退的人。

甚至可以说,当你因为恐惧而提前退场,却发现身边的同行继续大快朵颐,你会不会痛改前“非”,收拾刀剑,重新上场呢?这当然是贪婪,但华尔街,本来就是个狭路相逢勇者胜、富贵险中求的地界,比拼的是眼力劲儿,也是贪婪。

更何况没有破灭的泡沫就永远不是泡沫,没有来临的危机就永远不是危机。我们用了很多办法,不断地推后危机、钢化泡沫,所以,大家不会那么轻易地退场。这也是理性的,毕竟,我们只有“短期”,凯恩斯不也说吗:“长期,长期我们都死了”,所以,不退场,恰恰是“理性”的,当然,这是资本的“理性”。

不过从宏观的角度来看,我们完全可以认为,这次的危机,其实是08年金融危机的延续。

在我看来,我们迄今都处在一个我认为的“后海啸时代”,即08年的金融危机,并不是被解决了,而是被推迟了,被不断地推迟,此后的欧债危机等诸多小危机,都是这种被推迟、被压抑的危机的皴裂,唯一我们不知道是,这次的美股熔断,是一次与欧债危机一样的皴裂,还是终于压抑不住的危机的最终爆发。

而从微观上来看,这场被延后,甚至试图被无限期延后的危机的爆发,当然是因为疫情。

疫情让一切流动的东西重新凝固了

疫情改变了什么?改变了结构。

1.资本结构:一切流动的东西都重新凝固了。

马克思讲,在资本的世界里,“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但是,疫情让一切流动的东西重新凝固了。

资本如水,在全球资本主义社会当中,流动意味着一切,谁流动的能力越强、流动的速度越快,谁就能挣到更多的钱,就能拥有对于世界和他者更强的掌控能力。但是,这次疫情最大的特点是传染性极强,最原始的物理隔离、其实就是物理上的静止是最终的、唯一的方法,这就把流动给凝固了。这直接挑战了整个资本社会的基本原则。这就是结构之变。

所有人都知道危机会来,所有人都想法设法阻止危机的来临,危机什么时候会来临?结构发生骤变之时,结构发生骤变,原来的微调所试图遮掩的、维持的东西就瞬间暴露了、维持不住了,危机就发生了。

2.世界结构:中国。

与98年的金融危机、08年的金融海啸相比,中国已经今非昔比。当今世界两个核心增长引擎,一是中国,中国强大生产能力,二是互联网,而中国亦是互联网非常重要的创新国、生产国和市场国,所以,中国出现问题,是实际影响到世界经济的心脏。

目前而言,中国的疫情应该是初步得到了控制,但是,第一季度复工情况低于预期,进出口数据低过预期。这些超预期的数据,对全球经济的信心是极为沉重的打击。

3.能源结构:石油。

沙特与俄罗斯的石油战争,是今天环球市场暴跌和今次美股暴跌的直接导火索,但是,今次疫情同样对石油价格产生影响,即作为中东大国的伊朗是此次疫情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一方面,伊朗的政局可能受此次疫情影响,另一方面,伊朗可能正在成为中东的疫源地。这对作为世界油田的中东的影响,可能首先不是实质上的,而是预期上的,进而预期被实现。

所以,疫情对世界经济的影响,是结构性的。结构性的骤变,使得延后危机愈发变得捉襟见肘,甚至不太可能。

保守主义是对后海啸的回应

那么,在这个后海啸时代,在那个后疫情时代,世界会发生什么变化呢?其实变化早就发生了,特朗普的当选、英国的脱欧、以及越来越多强人政治的出现,都是对后海啸的回应。

一次美股的熔断不能百分百去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危机越来越难以遮掩。在后海啸时代里,一次次的遮掩,一次次的应对,在经济上,当然是降息、扩表,让富裕的人更富裕,给他们更强的动力去维持世界秩序,而在政治上出现的事情,则恰恰是反映出这种宽松政策的无力,或者说水的无力、市场的无力,在政治上出现的是什么?是典型的保守主义,具有代表性的即“美国优先”,国家的边界、政府管制的边界重新被厘定、确立、加固。

保守主义是什么?保守主义就是分家,原来一家子饭够吃,可以搭伙一起吃,现在发现饭不够吃了,那就要分家了,我自己先吃饱了最重要,“我们家优先”,美洲发生的事,欧洲发生的事,全球各个政府都带有非常强的保守主义转向。

关于保守主义的问题,我用“分家”来形容,但其实有时候,并不是真的饭不够吃,而是形成了一种“饭不够吃的预期”,饭可能是基本够吃的,但各家都觉得饭不够吃,于是,原本可以轮流每家吃一天饿一天,度过难关再说,但是,现在大家争的分家,那就真可能出现,势力大的家族够吃了,势力小的家族饿死了。战争为什么会发生?很多时候不就是基于这种预期或者想象吗?

谁也不知道饭不够吃的预期会带来什么?但是保守主义或者说右翼势力抬头会造成什么,历史中的记载并不在少数。

而如果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再反观疫情,传染病在肆掠全球、残害生灵的同时,是不是又重新唤起了人们的全球意识、唤起了人们共同体意识呢?这会不会成为遏制保守主义的一个契机呢?一个诗化的观点当然会认为是。

但是,我认为,这取决于人们如何行动,如果各国之间能够相互扶持,共度难关,这不仅会成为遏制经济危机的壮举,也会成为遏制极右翼抬头的政治危机的壮举,而如果相反,我们不仅不守望相助,而是各扫门雪,甚或以邻为壑,则我们这一代的命运,恐怕只能交给骰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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