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地一局棋

 

江顶湖畔，有一座空中楼阁。沿着阁楼的窗户往外看去，上面是湖，下面是江。上下都是天地。

阁楼四面，悬停着机甲战机，机甲的幻影投在通心湖，又映在小淇江，好似悬停在两个镜面中，来回映射，幻作千万道青影，颇有些无穷无尽的意蕴。

空空的阁楼中央，端坐着正在下棋的两人，一个大的像山，一个小的如娃娃，而在两人后侧，一边是身着兰绣织锦裙的端水丫鬟，一边是通体机甲构造的护卫武士。

“小鲁班，该你了。”山开口说道。

浑身机造的娃娃一言不发，望向窗外的淇江，默数着一二三四五。而淇江上，有四五帆小船滑镜而过，剪皱江水。刚巧五帆连线，棋盘上的棋子自己动了。

“又是这些机巧伎俩，用天地间的事情来做下棋的手段。你还是这么无聊。”

“到底是你在下棋，还是棋在下你。”

“像你这样，这局棋恐怕还得再下一千年。”

山一般的男子一身儒雅，羽扇纶巾，却是个火爆脾气。

“一千年就一千年呗，在这四重空间中，时间本就是个参数，一千年和一杯茶有什么区别。”

“这天地棋局本就为掌管这九天十地而设，天机无尽，棋盘说怎么下，我就怎么下。”

“道什么天机无尽，老夫从来只相信人定胜天。”

突然，湖面大风起，无数银屑浮荡。而淇江形如白蛇，像是有了生机，竟也在微微抖动。

“君子落子不悔，既然你这么下，老夫便接了你这五帆好船，看他们能翻起什么波浪。”

“乾坤妙趣，天地文章，众生为子，天地作棋。既是以天地为棋局，自然是要身在天地间，请君入局。”

话毕，棋盘上腾起云雾，横经竖纬逐渐模糊。旋即两道光影飞向天地棋局，没入方寸。

……

罗杰这两天一直精神恍惚，脑海中像是存放了成吨的影像资料，一直在不间隔地循环播放。

而且脑海中一直有着滋滋的电流声作祟，让他没法上课，不能演武，更是无心安睡。有时候他的身体也会随着那滋滋的声音不自觉地抖动，像极了一个功能故障的机器人。

终于，海量的数据冲垮了他的大脑，罗杰昏睡过去。等再次醒来，海量的信息竟已经被大脑整理完毕，一个数据库浮现在罗杰的脑海之中。

“这是，一名机器师的记忆数据？”罗杰摸了摸后脑勺还有些发热的脑机接口，愣了神。

机械师，是王者大陆上几乎不死不灭的存在，地位极为崇高。简单点说，在王者大陆上，但凡是个人，都想成为一名机械师。王者大陆上网络极大发展，人类聚集区几乎做到了万物联网，万物联网便万物可控，机械师便可控万物。

而机械师的记忆数据，是仅次于机械之心源码的重要部分。至于机械之心，其实就是一串意识代码，是可以通过高级图灵测试的“机器灵魂”。

万幸罗杰脑中只有数据，不然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傀儡了，机械之心可以脱离本体，在任何一个可联网的设备上择机重生，这也是他们几乎不死不灭的原因。

作为一名三级机关师，罗杰很清楚这些记忆数据意味着什么。

突然传来的提示声让罗杰收了收神，“罗杰，二级武者，不及格！”

望着智能光脑仪前投出的几个亮眼大字，罗杰嘴角下抿，面露尴尬。虽说考试结果在成绩公布前，就已经知晓大半。但真到了当众公布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啊。

“罗杰，成功开发两个超能基因，二级初阶武者，武综得分：47，排名：632！”在文字出现之后，智能光脑随之将检测成绩公布了出来。

话音还没结束，考核广场上便是发生了一阵骚动。

“二级武者，这个成绩可以排在九十四中校史的倒数前十了吧？”

“是啊，一般来说，就算是天资最差的学生在中学二年级也是一名四级武者了。这罗杰确实是一朵奇葩！”

“其实我们得感谢罗杰，要不是他，谁还记得我们这届一共是632个人。”

“对了，听说他之前还被选中参加过稷下学院的青训营，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被选中的。”

“稷下学院青训营？”不少少年听到这个对他们来说极为神圣的名字，眼中满是向往和火热。

那里是所有学子们的梦想所在，是王者大陆上最高的武者和学术的殿堂，没有之一。

而稷下学院每两年一次的青训营被誉为是王者天才营，只有最优秀的学生才有资格入选其中。

但就算是将在场三百多号人的想象力全部加在一起，众人也难以将罗杰所表现出来的成绩和稷下学院青训营联想到一起。

难道，现在青训营选人的标准，不是比谁最好，而是比谁最差了么？

“而且我还听说，在训练营差不多一半的时候，他主动放弃了训练营的资格。”

“什么？主动放弃？他难道不知道顺利通过训练营的话，可以获得稷下学院的优先和提前录取资格，几乎可以说是半只脚已经迈进稷下学院。”

“我看是实力不行被人家赶出来吧，谁脑子坏掉了会从稷下学院的青训营离开，你们觉得以他的实力，在天才如云的青训营有可能待得下去么？“

“也对，也对……主动放弃总比被人赶出去要好听些。“

周围的讨论和嘲笑像一根根木刺，全部钉入了少年的耳中，但少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眼睛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后轻轻转身，离开了测试区，回到了测试队伍中间。

我也很无奈啊。少年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王者大陆上有两股力量一直在相互博弈，一个是魔武道，通过修炼自身的力量，突破自身极限，成为超级战士。

另外一个，便是机关术，善假于物，通过发挥科技和机关的力量，来强大自己。

“你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真要打斗起来，他们没一个是你的对手。“魏文浩凑了过来，在罗杰耳边轻声说道。

罗杰朝魏文浩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微微咧了咧嘴，肩膀微耸。“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关于自己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好兄弟魏文浩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之所以能参加稷下学院的青训营，本来就不是依靠自己在武道上的天分，至于主动从青训营退出的事情，再来一百次他也会毫无犹豫的那样做。

不过，自己在武道上的成绩，横竖都是堆满了不甘心啊。

“哇，慕容女神！”

随着考核的继续，罗杰的眼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跳也跟着微微加速。

一袭披肩长发，银白色武者甲衣，酷酷的高脚靴，配合一副绝美的脸庞，直教场上的少年们看得痴了。

“慕容婉儿，成功开发六个超能基因，六级中阶武者，武综得分：257，排名：3！天赋：优等！”智能光脑将白甲少女的成绩报了出来。

不出意外的，考核广场上再次引发一阵骚动。

“六级武者，这女生怎么这么猛，十四岁的六级武者，这天赋放在整个北苑，排也能排上前十了吧？”

“婉儿的颜值在北苑怎么可能只是前十，那是妥妥的第一好伐？”

“去去去，谁跟你说颜值了，我们是在说才华！”

“颜值和才华，对慕容女神来说有区别么？反正都是北苑同龄人中的第一！”

罗杰望着少女的那道倩影，心跳又快了几分。“婉儿这天分，就算是放在那天才如云的青训营，恐怕也能排上中等水平了吧。”

与场中狂热的少年们无二，慕容婉儿也是罗杰心底的女神，只是，他从曾对其他人说过。

他知道，自己和慕容婉儿的距离，还不止是武道上的天差地别那么简单。

多数时候的他，只想做一个远观者，静静地看着她，成为她众多仰慕者众的一个。偶尔想象着自己将来能有机会跟她考入同一所学院，就足以能让他在心底偷偷开出一朵花来。

可是稷下学院，稷下学院！稷下学院……唉。

借鉴古地球文明的人才选拔模式，王者大陆通过中考和高考的形式在全世界范围内招募人才，考试一共分为四门：社会学、历史学、人工智能（机关术）和武综。

其中社史智各150分，武综300分，想要顺利通过考核，除了总分要达线之外，单科成绩也必须过线。

考核临近尾声，广场上方虚投出一道人影，一位有着茂密胡须的男子凭空映入大家眼帘，三十米长宽的一道虚影，却是连他脸上的每一根胡子都看得见。

MR和混合投影技术的发展，让人们对事物的表达已经做到了事无巨细，毫厘可见。

“你们让我很失望。”大胡子教导主任语气低沉，一脸严肃。“这次居然只有11位同学武综超过240分！”

王者大陆以武为尊，武综在王者大陆，有着超然的地位，毕竟，社会学和历史学，大家的分数差距不会太大。

大胡子主任说话间，嘴角胡须也随之不断的抽动、摇摆，活像一群上蹿下跳的猴子在嘴边跳舞，不断做着有牵引的无规则圆周运动。

“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穆大胡子一字一顿，敲打在考核场上每一位学生的心里。

“让你们到学校干什么来了，一个个的，王者荣耀都玩得那么好，怎么学习就是搞不上去呢？”

“你们的爸妈送你们到学校干什么来了，让你们成为一名武者，有那么难么？”

“让我感到气愤的是，咱们年级这次居然还有七位同学武综低于八十分？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哪怕是一头猪，在我们北苑九十四中待上半年，估计都能考个七八十分吧？”

毫无意外的，一些知道或者不知道的同学，将目光投向了罗杰，这头穆主任所说的那头“猪”。

不少女生一个忍不住，抿着嘴偷笑起来。

“笑什么笑，我看看谁在笑！”虽说是远程连线，低下学生的一举一动，尽收穆主任眼底。

“不过，我们九十四中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经过教研组研究决定，我们决定对那些有困难的同学重点支持。”

“请那七位武综低于八十分的同学，明天中午来趟教务处，让我们这些做老师的也向你们取取经，这么简单的考核，你们是如何考出那么神奇分数的。”

穆主任的话刚落下，罗杰的光脑机就收到了一条来自教务处发送的信息：“罗杰同学：请于明天中午十二点半之前到达教导处……”

……

北苑九十四中校门口，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学生们开始大量不断地向校门口聚集。

“罗杰，走，我们一块回去，刚好顺路。”魏文浩话音落下，一只“吉娃娃”停在了两人的面前。

当然，这不是一只真的吉娃娃，而是一架民用载人无人机。无人机和飞行器公司开发了各种型号和款式来迎合用户的需要，这款吉娃娃外观的便是今夏学生中最流行的一款。

“你先回去吧，我待会还得去趟机关师协会，估计还要一些时间。”

“那行，那我先回去了。”

魏文浩说完，无人机门自动打开。他一步跨入，而后无人机门关闭，飞离学校。无人机中的魏文浩将头上戴着的光脑机摘下，躺在舒适的无人机中已经开始进入睡觉状态。

虽说只是中学，繁重的学习和身心的压力，让魏文浩每次都非常享受这段旅途上的睡眠时光。

而此时，罗杰在九十四中的公交站牌上等着公共汽车。在智能化和万物互联已经大规模应用的北苑智慧城，无人驾驶化的空中和地面交通已经成为常态，人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交通方式。家境好点的人们可以选择无人机作为日常的交通工具，家境一般的也可以随时选择无人汽车。

但，即使是科技已经大规模发展的王者文明，它依旧没有完全走近千万家。毕竟，一台三千七百块的儿童无人机或十五块钱一次的空中飞的服务对于罗杰来说，还是……挺贵的。

“快看，C919！”突然间的惊呼吸引了罗杰的注意。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罗杰看到了一架鲸鱼外形的无人空机停靠在学校门口。

C919，以古华夏国首款新航标自主产权民用商务机为名，全称COMAC C919，第一个“9”的寓意是天长地久，“19”代表的是古华夏国首型中型客机最大载客量为190座。该商务客机于公元纪年2021年装备商用。

后地球遭遇史前危机，但是方舟计划留住了人类文明的科技和知识，这些成为了王者大陆发展的科技火种。这架C919无人空机的发动机便是升级于古华夏国的C919上的CFM LEAP-1C发动机原型。为了纪念和铭记地球文明，这款无人空机继续以C919为名。

“这就是传说中的无人空机？果然空机和无人机还是有区别的啊，你看这流线，这美感，简直是帅呆了，酷比了！”

“那可不，空机可是军用的型号，C919一台可至少数万块，而且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C919怎么来我们学校了，听说C919是战将强者的标配，只有战将强者才有资格获得北苑城的配额。”

战将，是突破人类极限、超越战士级的存在，他们是一方城池的守卫者和英雄。

王者大陆虽然有着高度发展的科技，但是与古地球人类不同，王者大陆的居民并没有占据这座大陆的每一寸地方，城市是他们的边界，但是城市与城市之间，有着大量的原始秘林、魔境、机关兽……

而在众少年炙热的目光中，一道罗杰极为熟悉的白色倩影，朝着C919走了进去。

慕容婉儿！

以前的我，在你面前总是有着近乎逃避式的胆小，现在的我，却想试一试：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跟你表达心意，这天究竟会不会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