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美国《连线》杂志主编、《长尾理论》作者克里斯·安德森的新作《免费：商业的未来》在读者们1年多的翘首以待中，终于面世了。

大约在一年半以前，即2008年2月，安德森曾在《连线》网站上发表了这本书的预告文章《免费！为什么零价格是商业的未来》，概述了他对“免费”这一经济现象新的研究和思考。安德森在预告中写道，经典的吉列模式正滥觞于各行各业，互联网技术成本的直线下降促使数字浪潮愈演愈烈，免费日益成为标准而非离经叛道，新商业模式正在崛起，这是一个动荡的变革年代。他接着阐述了“免费经济学”和“丰裕经济学”的概念，并总结出6种免费的商业模式，即免费加收费、广告、交叉补贴、零边际成本、劳动交换和礼品经济。由于安德森在《长尾理论》这本畅销书上取得的巨大成功，他关于“免费”的新观点立即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和热议。这些新鲜、神奇的描述也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开始关注“免费”这个有趣的现象并逐渐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免费模式在数字经济时代如此盛行，既然谷歌等众多互联网公司推出了大量实用而免费的产品和服务（尽管他们主要面向个人，而非企业），那么企业能否借助于这些资源，构建出免费的IT系统呢？我将这样一个构想称之为“免费IT战略”。

在安德森积极撰写新作的同时，我和我的团队也在同步积极探索免费构建企业IT系统之路。我们做了大量的尝试，从单个免费系统的试用开始，到最终谋求多公司免费资源的整合。

例如，2008年中，我们试图将企业邮箱从成本高昂的微软Exchange方案切换到免费的谷歌企业套件上来。谷歌企业套件分教育版、标准版和专业版3个版本，其中专业版是收费的，价格为每用户每年50美元，而标准版是免费的。当时，谷歌对标准版用户数的审批非常宽松，只要能证明你的确需要，谷歌一般都会批准。我们陆陆续续申请了大约5000个账号，系统试用至今，非常稳定，邮件到达率等质量指标甚至比原先的Exchange方案还高。

为了确保安全，我们同时基于Windows Live Custom Domains构建了备份的邮件平台，这个平台也是可以免费使用的。当谷歌企业套件平台不能继续使用时，我们会在1天内将企业邮箱切换到Windows Live平台上来，并立即着手为Windows Live平台寻找新的备份平台。双免费平台的方案确保了系统的可用性。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我们初步总结出企业构建免费系统的3个基本原则：

1.“简单就是美”。系统功能够用就好，不必追求复杂和豪华，而很多免费系统正好是简单而实用的。

2.“傍大款”。只选用大品牌公司的免费资源，他们的系统在安全性、功能、性能和服务持续性等方面都有更好的保证。

3.“双平台方案”。一为正式系统，一为备用系统，两个系统均能批量导入导出数据，当正式系统由于某种原因不能使用时，可立即切换到备份平台上去过渡，并在过渡期及时研究新的替换方案。

在我们的“免费IT战略”取得一定成效之后，我们又开始反过来思考一个问题：今天我们免费用别人的资源，明天能否也让别人免费来用我们的资源？我们如何基于免费理论构筑我们自己的免费商业模式？大家如何资源共享，共建一个和谐共赢的新商业世界？

安德森在2008年初对于免费理论并没有彻底考虑清楚，文中的很多观点和定义也较粗略。终于，经过1年多时间的研究总结，在充分吸纳与读者网上互动成果的基础上，2009年7月，安德森的免费理论终于形成了更加完善的体系，从2008年初那篇数千字的短文演绎成一部26万字的专著（中文版）。

在书中，安德森对免费的商业模式进行了更加精确的描述。他说，这种新型的“免费”商业模式是一种建立在以电脑字节为基础上的经济学，而非过去建立在物理原子基础上的经济学。这是数字化时代的一个独有特征，如果某样东西成了软件，那么它的成本和价格也会不可避免地趋于零化。这种趋势正在催生一个巨量的新经济，这也是史无前例的，在这种新经济中基本的定价就是零。在原子经济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周围的物品都在逐渐升值。但是在字节经济的网络世界中，物品变得越来越便宜。

他同时认为，新型的“免费”并不是一种左口袋出、右口袋进的营销策略，而是一种把货物和服务的成本压低到零的新型卓越能力。在上世纪，“免费”是一种强有力的推销手段，而在21世纪它已经成为一种全新的经济模式。

全书的重点之一是，关于免费商业模式的阐述和讨论，安德森经过重新思考后，将其从预告中的6种归并成4种，即直接交叉补贴、三方市场、免费加收费和非货币市场。安德森同时总结说，这4种免费“归根结底都表现为同一实质——让钱在不同的产品之间、人和人之间、现在和未来之间、不与钱打交道的市场和金钱市场之间转移”，即经济学家所说的“交叉补贴”。

我对于“免费”实质的理解，是“交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的生意都是要等价交换的。即便在免费经济学中，这个原则也并未被打破。只不过此时的交换实质是，我是用自己认为无价值，别人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与别人认为无价值、我认为有价值的东西进行了交换。例如，我用系统中一个价值接近于零的用户账号（使用权）交换别人的口碑、流量或者阅读广告的行为。对我来说，账号资源是充裕的，不值钱的，对别人来说，这个账号是很有价值的。

书中还大量介绍了关于这4种免费模式的案例，给人很多启发和遐想。我是做连锁酒店行业的，阅读过程中常常不自觉地联系自己的工作实践。例如，看到书中关于微软商用软件与开源软件之争的案例，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是否可以将开源社区战略运用于连锁酒店行业中央预订系统（CRS）的开发？让各酒店集团、软件商、服务提供商、专家学者、研究机构等都参与进来，所有人都可以免费使用产品，并在未来通过购买支持服务最终付费，整个社区基于广义的“三方市场”加“非货币市场”的混合免费模式运作。

具体设想是，成立一个基于互联网的“大中华CRS开源社区”，发起方为对CRS有迫切需求的各酒店集团，由他们发起成立开源社区管理委员会，制定社区运作规则，协作处理日常事务。其它参与方资质不限，可以是感兴趣的任何组织或个人。版权协议遵循开源软件的惯例，任何人都可以免费下载使用，或修改后再度传播，但修改后的软件仍需遵循开源基本规则。

各酒店集团组成的管理委员会在负责维持社区和谐稳定运作的同时，可以获得一个可用的基于SaaS模式运作的CRS系统，无需花大笔资金投入软件、硬件，只需按月支付使用费即可；软件商可以自愿贡献代码和设计思路，但不强求，并通过提供培训、实施和维护等服务来盈利，但提供了源程序的软件商将得到大家更多的尊重，并在后续的培训实施等服务中更为大家所认可；渠道商的积极参与，可以帮助构建符合OTA规范的数据交换平台，降低各系统互联成本和开发周期；硬件提供商可以参与设计整个系统的基础架构，例如广域网、云计算平台等等，通过出租CPU计算能力、存储空间等硬件的使用来获利；研究机构通过积极参与，在贡献思想、理念、设计思路的同时，可以获得更多的研究灵感，并且他们的研究项目将获得社区大众的积极支持；各类专家和程序员通过自己的贡献，将获得知名度、成就感、满足感和生存意义，并能提升其个人价值，为他们下一阶段的职业发展提供有力的帮助。

当看到沃尔玛运用“直接交叉补贴”的免费模式，通过低于成本价销售DVD吸引顾客来店消费并最终购买了利润更高的其他商品时，我又萌生了新的创意。对于酒店行业来说，是否也可以采用类似的模式？例如，酒店每个月拿出两间免费房在网上随机摇号赠送，参与者必须是酒店的会员（会员资格可以免费随时获取），并自己来入住，入住后要在酒店网站上发表自己免费入住的故事和体验。这样一种模式，酒店付出的是每间客房每天几十元的成本，收获的却是客户的广泛关注和人气的飙升，并带动其他数百间销售价格近千元的客房的销售。

《免费》出版后，在继续被追随者热捧的同时，也引来了诸多争议。《引爆点》和《异类》的作者Malcolm Gladwell 在《纽约人》杂志发表了一篇评论文章《Priced to Sell》（《定价销售：免费是未来吗？》），对安德森的“免费”理论嗤之以鼻。包括雅虎前副总裁、市场调研公司CEO、风险投资家、知名企业家等在内的诸多业内巨擘随后也加入了这场大辩论，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正如 Albert Wenger 在文章中所写的：“关于免费，存在着长期的困惑，困惑的原因在于这个话题是如此宽广，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视角”。

顺便说一句，安德森这本书在“原子版”中，卖39元人民币（中文纸质版），在“比特版”（英文语音版）中，其价格为零，你可随时在《连线》杂志网站免费下载。

（本文作者为金陵饭店集团首席信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