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线》是一个极具未来气质的名字。大多数中国人对于网络的认识,可以说是从阅读《连线》开始的。《连线》创刊于1993 年 3 月,包括一份全彩月刊(Wired Magazine)和一家网站(www.wired.com);曾经被视为是新经济杂志的一员,《连线》以制造新词而知名,大多数谈起《连线》的人都会如此评价:很酷很牛逼!
(首次发表于2010年1月号FACE杂志)
1985年,《连线》的创始人刘易斯·罗塞托(Louis Rossetto)刚刚度过35岁,似乎是个尴尬的年纪:世界巡游、四处流浪的生活方式,偶尔的无家可归,让本该年轻气盛的人生显得黯淡无光。然而,这个有十年时间都依靠打零工来维持生计的家伙,在接下来的十年里,笃信“电脑和网络将使现存的权威过时”这个稀奇古怪的信念,在旧金山创办了《连线》杂志,他让“Get Wired!”成为聚集科技时代新兴力量的蛊惑口号,让科技恋物癖变成了时髦,成为数字化革命最重要的吹鼓手之一。
天生的时代嗅觉
有种人拥有一种奇妙的嗅觉,总是在时代变革的前夜先知先觉。路易斯·罗塞托就是这种人。
连线成立的第一笔投资是用两张TED门票换来的。1992年,境况窘迫的路易斯和他的妻子咬牙买下两张价值1000美元的门票走进了TED大会。会议的间歇,二人带着刚刚诞生的“第零期”《连线》找到尼葛洛庞帝[1],给他描述用这本杂志迎接数字时代的设想。
当这本样刊在尼葛洛庞帝手中被一页一页仔细翻过,路易斯就知道,他终于遇到了跟自己拥有同样嗅觉的人。尼葛洛庞帝个人投资的75000美元,让四处碰壁的路易斯梦想开始发酵。
在路易斯的设想中,《连线》杂志应该是从未来投递到现在的一条讯息。在他看来,“《连线》将成为一个反向的时间飞船,它穿越时间,从未来驶向现在,停在人们的脚边,人们会把目光聚集到这个飞行器上,心中充满疑问,一种强烈的冲动让他们把飞船捡起来,继而感到困惑、着迷、心潮澎湃,直至被催眠。”
如此天马行空的设想打动了凯文·凯利(《连线》后来的主编),打动了后来的无数忠实读者和科技geek,以及大批数字时代的簇拥者。
再后来,数字化革命就真的发生了。
当《连线》杂志率先创办自己的网络在线杂志“热连线”(HotWired)的时候,今天的商业网站甚至连雏形都还没有;当《连线》站在20世界末尾为我们制造新词、预言生活的未来的时候,21世纪的世界新浪潮也在不谋而合地一个接一个掀起:
03年11月刊的《处处开源》(Open Source Everywhere)一文,将Linux 之父Linus Torvalds推上封面,倡导开源理念;
04 年 11 月《连线》推出The Wired CD,以创作公用(Creative Commons)的方式授权发行歌曲,挑战传统意识中对知识产权的垄断。
广为人知的新无神论(new atheism)、众包(crowdsourcing)以及长尾(Long Tail),每一个从出现开始就被津津乐道的词汇制造了互联网时代最前沿的影响力。
从第零期开始,描绘世界的颜色
《连线》不仅仅定义了数字时代,对新时代的杂志设计风格也秀出了自己的主张。
置于五个明暗有致的方框中,同时色彩变幻无穷的五个字母W、I、R、E、D,给每一位读过《连线》的人留下了最初的好印象。
《连线》喜欢使用线条来活跃版面,于是当你把很多期杂志摞在一起时,你能看到每一条书脊上相同间距、不同配色的小格子形成交叉成为五彩缤纷的画面,十分有趣味性和科技感(图)。而内页中的人物图片,则大多用单色底照肖像,体现出一种简洁又活跃的态度。
《连线》最早的设计师约翰·普朗奇特是一位充满活力的色彩大师,他最懂得如何调配出不同寻常的色彩,乃至于杂志的美术设计比任何特写文章都更能展现《连线》的风格。杂志的每一页都要经过普朗奇特的细致设计。如果仔细留意,你会发现,每期杂志的字母形状都会有微妙的变化。眼下这一块的文字还是以古典字体出现,行距经过精心调整,显得冷峻清新;转眼翻到下一块内容,字体就变成了无衬线的瘦型字体;再翻过一页,又加入了文字副本沿着正文的侧面推进,必须将杂志翻折90度才能方便阅读……
在《连线》初创期,时间和资金十分有限的情况下,设计团队用最前卫的手法、最低的成本得以坚持了想象中的风格。《连线》的样刊即路易斯所称的“第零期”完全是一件“拼贴”艺术品。正如Gary Wolf 在《连线:数字时代的传媒梦想》(Wired: A Romance)一书中所描述的:(可以考虑插画)
“杂志的开头是三个跨页广告——苹果、索尼和Infinity,接着是连续不间断长达8个页的数码拼贴。图片包括电视屏幕墙前的年青人和他的父亲,一个机器人家族,一个计算机模拟的地球。下面是一系列文笔不错的故事,展现了这本杂志未来的报道范围……封面是一个黑白拼贴画,一个人从非常高的地方垂直坠落,下面的城市街道像网络一样清晰。这张超现实风格画面的顶端是红色的大写字母:WIRED。”
这就是《连线》的处女秀:没有哪一张图片哪一篇文章是原创的。它们从各种各样当下的出版物上抄来,包括《华尔街日报》、《科幻周刊》、《科学美国人》、《纽约时报》、《体育画报》、《自然》、《商业周刊》……然后组合在一起,简直不可思议!
也许当初打动尼葛洛庞帝的正是这一幅幅充满后现代蕴味的拼贴作品,来自主流媒体的碎片组合捆绑在一起,折射出某种狂热的自信,它们被统一在某种对“剧变”和“颠覆”的向往之中。
从“第零期”的创意开始,一场关于数字时代的畅想变成了现实。
一本杂志和一个时代的光荣
如果把《连线》仅仅当成一本杂志,连线的故事仅仅当成一部传奇,那么你无疑是肤浅的。
《连线》从始至终关注技术以及技术对文化、经济和政治的影响,这些都来自创始人的一个基本信念:技术改变世界。听听Price line的前任CEO雷·沃克(Lay Walker)对《连线》的评语,“《连线》本身也许并没有创造什么新技术,但是他影响了更多的年轻人渴望技术创造。”
从美国政府诉微软垄断,到电子音乐家的生活,从数字鸿沟到网络礼仪,从麦克卢汉的新传播理念到Linux 之父的开源思想,从知识产权的垄断到新媒体的未来……《连线》对数字时代的思考,变化的是洞察世界的角度,不变的是永恒的哲学意味。
如果说《滚石》定义了60年代的摇滚乐,那么可以说《连线》接过了滚石的火炬,重新定义了数字文化。
《连线》穿越了一个时代的进化史,是路易斯为伟大媒体进化功能(evolutionary function of media)找到的最佳标本。路易斯在连线的第一篇稿子中这样写道:“数字化革命正如孟加拉台风一样横扫我们的生活。”
也许这样的表达显得有些自命不凡,但我们这一代人所继承的世界不正是在享受数字化革命的成果吗?在google上搜索论文素材、登陆即时聊天工具跟远在美国旧金山的好朋友聊天、在淘宝上买到心仪的Lego玩具……正是利用了这一代人的技术主义情结,商人们将消费品嫁接到技术上来,从数码相机到3G手机,从语音识别到数字加密,从3D电影到GPRS导航……时代创造的每一项技术都找到了成功的商业应用,而《连线》穿针引线般地活跃于技术与商业绝妙联姻的过程中,找到了最充分的存在理由。
Wired作为一个商业实体本身,也不甘寂寞地加入到这一场时代集体秀中来。
在线购物网站Wiredstore.com的上线,以及wired嘉年华游击店(wired pop-up store)新商业模式(图)的建立,都无疑应征着wired曾经预言的神话。
在此之前,所有人对于技术繁荣时代最终将变成什么样子还仅仅处于懵懂的阶段,还未及想得清楚,就已经被数字化革命裹挟着前进了。
路易斯在08年写下一封充满温情的信A letter to His Kids: Wired’s Founding Editor Recalls the Dawn of the Digital Revolution。
他说,“作为创业者,我们是成功的,但并不是因为我们使用了抓人眼球的荧光色彩(即使不会造成任何伤害),而是因为我们通过不懈的努力准确描述了处于不断变化中的世界。当然,我们并没有得到满分。”
尽管《连线》诸如传统媒体之死、历史的终结以及政治之死的“大预言”都遗憾地没能成为现实,但路易斯认为,他和他的团队至少做对了三件好事:
“第一,我们提出了“大繁荣”[2](The Long Boom)。
第二,我们预见了全球“统一体”[3](One Machine)。
第三,我们深信技术将改变人和人之间的联系。”
那么就用《连线》曾跨四个版面登载的箴言来结束本文吧:
“我们这个时代的媒介,或过程——电子技术——正在重新塑造和重新构建人们相互依存的方式,以及我们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它迫使我们几乎要重新思考和重新评估此前被视作理所当然的一切思想、一切行文和一切制度。所有事物都在变化:你的教育、你的家庭、你的邻居、你的工作、你和‘他人’的关系。它们都处于剧烈变动之中。”(来自马歇尔·麦克卢汗)
去吧,重温一本旧《连线》,哪怕仅仅是为了对一个光荣时代的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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