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精英海外手记》第九章:失踪的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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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失踪的小军

钱旦急着办理埃及工作签,没有工作签是非法劳工,跨国出差也很麻烦,原来计划去趟也门就是因为签证问题临时取消了。

协助大家办理签证的文员阿莉亚算个传统埃及女孩,她戴规矩头巾,穿掩盖身材的衣裳,办事慢慢吞吞。中方同事对她的工作效率颇有微词,有脾气火暴的同事常去责备她的拖沓,有次甚至让她流下了委屈的眼泪。钱旦想或许埃及人从来就没有接受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教育,他已经数次领教他们一开始说“没问题”到头来变成“大问题”,告诉你“等五分钟”结果是等半小时以上;他已经学会在埃及人说“五分钟”时追问一句:“是阿拉伯时间的五分钟还是北京时间的五分钟?”他决定换种方式Push阿莉亚。于是,钱旦每次有事需要阿莉亚协助时都不忘赞美她两句,她又没有用黑纱蒙住脸,赞美容貌总是不错的吧?当然,他只敢在求助或者致谢邮件的末尾悄悄赞美。显然,阿拉伯女孩也喜欢人家夸自己漂亮,虽然阿莉亚从来不回应那些赞美,但她在钱旦面前变得一点也不拖沓。她帮助钱旦在一个月内迅速拿到了埃及工作签,美中不足的是安排他去了三趟医院验了两次血。令钱旦印象深刻的是医院抽血的房间外有一个饮水机,饮水机旁有一个公用水杯,排队等着验血的当地人口渴了就共用那个杯子接水喝,这不是医院吗?他可不敢去使用那个水杯。

 

钱旦的笔记本电脑坏了,连接显示屏的转轴断了一个。如果在国内打个电话给公司的IT服务供应商“阳光雨露”,估计一天内就上门修好了。在埃及得送修、等待一个星期。钱旦没了电脑,就每天坐在老韩的秘书玛蒂哈旁边,用部门一台公用台式机处理处理邮件什么的。

玛蒂哈也是个戴头巾的穆斯林女孩,但她经常是彩色头巾、牛仔裤、修身衣。懂中文的她偶尔还能应付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调侃中国人也有追求她的机会,偶尔嚷嚷她已经被中国人同化了,不以胖为美了,要减肥。钱旦和她聊到过开罗女人,玛蒂哈说从前她不戴头巾的,后来觉得自己不对,不应该抛弃传统,才重新戴回了头巾。她还说如今埃及叛逆少年太多,“你看看那些电视节目,女人们穿着暴露,很不好,带坏了青少年”。

地区部本地员工里就有几个不戴头巾的女孩,钱旦倒不觉得她们是叛逆的,就像英语、法语都讲得不错的培训中心经理梅,她漂亮、爽朗、能干,是伟通公司最早一批海外本地干部中的一个。

 

一天早上钱旦在办公室楼下瞥见辆车,觉得挺像阿马尔那辆红色土耳其车。他纳闷,这家伙从马尔代夫回来了?不可能!

一上楼玛蒂哈就把他叫到了一边,“阿马尔在马尔代夫还好吗?”

钱旦更纳闷了,“还好,出什么事了?”

玛蒂哈告诉钱旦,阿马尔妈妈上公司来打探儿子消息来了,这家伙有一个月没给家里任何消息了。

钱旦早几天刚收到马尔代夫项目经理发过来的邮件,表扬了阿马尔,说尽管伟通公司在马尔代夫还没有建立行政平台,当地物价又高,吃喝不容易,还要面对登革热的威胁,但阿马尔和一帮中国人厮混在一起,每天靠“康师傅”和“统一”填饱肚子,在并不舒适的生活环境和繁重的工作任务面前表现出了超出大家预期的工作作风、技术能力和个人绩效。但他居然忘了给家里报个平安。钱旦赶紧发邮件给阿马尔,提醒他不要让家人担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儿行千里母担忧”不仅仅是中国人的谚语。

 

地区部本地员工招聘进展很快,YR产品服务部已经有八位埃及员工入职了。

 

钱旦读收到的每一封邮件,因为他想尽快理解邮件背后的每件事、每个人。他常给各个代表处YR产品服务部的兄弟们电话,希望大家能同步在一个频道上。他也坚持着一个原则:除非出了事故,晚上十点后决不打电话骚扰别人。

钱旦越来越熟悉这个区域的一切了。

他发现一些周边部门主管习惯绕过他直接去找老韩讨论应该他们当责的业务,这也是之前老谢被动的原因之一。他觉得坏消息一定该是自己主动告诉自己的主管,而不是相反。他清楚伟通人的狼性,知道越级推动问题在这家公司的必要性,但他认为如果要发个邮件向对方的领导投诉,那么一定要抄送其本人,否则就是做人不磊落。钱旦也厌恶内部推动问题时动辄“诛心”,动辄给对方扣上“不以客户为中心”、“工作作风有问题”的大帽子,但他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一些习惯性绕过他们的人拉回来。他瞄准了几个目标,故意把寻求对方支持、配合的邮件主送给地区部总裁、副总裁,大大咧咧地直接向领导求助,同时把邮件抄送给对方和一堆有关无关的人。他还揪着机会发了个主送各方领导的邮件,把“不以客户为中心”、“既没有与关键客户有效沟通的能力也没那个欲望”的吓人大帽子往一位看上去挺强势的客户经理头上扣。每次钱旦发完这样的邮件自己就觉得别扭,总以“我是光脚的,他们是穿鞋的”来安慰自己。可这招数确实有效,很快他便更加忙了,一天到晚电话响个不停,各方神圣遇到YR产品线交付和服务的问题都把炮火集中到他这里来了。

 

那天中午钱旦、老谢和路文涛去了美国学校附近那家叫“GAYA”的韩国餐馆。吃过午餐回到办公室钱旦突然觉得肚子不舒服,匆匆钻进了洗手间。刚在马桶上坐下,他的电话响了。电话里生硬的一句:你现在负责地区部YR产品服务部了是吧?

钱旦疑问:“你哪位?”

苏丹陈永生。

哦,是你,装神弄鬼的,没听出来。

陈永生的声音依然冷冰冰:老旦,你知道你们在苏丹升级失败了吗?

头天晚上YR产品线在苏丹ST客户的设备做了次升级。为了尽可能少的影响用户打电话,电信设备的升级一般都选择在夜间话务量小的时候。在中国,正式的升级操作一般从零点整开始,在凌晨六点前必须结束所有操作,恢复正常通讯。否则,就要宣布升级失败,倒回到老版本去。YR产品线的这次升级是他们首次在苏丹的运行网络上的操作,本来升级难度不大,但在伟通与ST公司的配合上出了问题,ST公司的维护人员拖沓到夜里两点多才赶到现场,三点钟才开始升级操作。结果,操作时间不够了,眼看着到了六点还没有把握成功的完成升级,曹松决断按照国内的惯例把系统倒回到老版本去了。

钱旦说:我知道啊,曹松一大早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客户到现场太晚,时间不够,倒回了。我说还是我们考虑不周全,事先没有和客户对清楚升级方案,我还在想苏丹的行业默许时间未必就和国内一样,他们倒回得太草率了。吃一堑,长一智吧!

陈永生在电话里有些激动了:你说得轻巧,你知不知道客户高层今天大发雷霆?他们这次升级是为下个星期的市场促销活动做准备的,要影响了客户的市场经营,我们麻烦大了。汉新正抓着这次机会在做文章了。你们一点竞争意识都没有。

钱旦有些恼了:你别乱扣帽子,讲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你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具体建议吗?

代表处要求你们潘博到苏丹来给客户道歉,挽回损失。

潘博是伟通公司YR产品线的总裁,是YR产品线研发系统的最高领导。钱旦不认为有向他求助的必要:这事要潘博到苏丹来?这次升级失败不是客户和我们代表处没考虑周到,没组织好吗?

陈永生早有打算:不仅是客户配合的问题,你们的版本也有问题,耽误了曹松他们很多时间。我们不说客户配合的问题,重点说版本在家里没有经过充分的测试,质量差,在现场耽误了大量时间去调测。

钱旦急了:有这个必要吗?

有!老旦,你要想清楚,汉新拼命在客户那边拱,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客户用他们的设备把我们的设备给替换了,有人要被砍头的。我们不主动叫出来,全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叫大声点,让公司领导到现场来救火有什么不好?压力不能全由现场的兄弟们扛着。说你们研发版本没有经过充分测试又没有说错。

研发版本没有经过充分测试不是你们需求提得太急吗?客户也没个规划,说搞市场促销活动就搞市场促销活动,动不动就扔颗手榴弹过来。

陈永生打断了他,说:我已经发邮件给潘博了,呆会老钟会亲自打电话给他,不用你们产品线出面协调。你赶快去给老韩口头汇报一下,就说是你建议让潘博到苏丹来的,表明你是站在一线立场上,有狼性的。

电话打了四十分钟才挂,钱旦在马桶上坐了四十分钟。他回到座位,坐在旁边的路文涛狐疑地望着他:“你这带薪屎拉得够久的。”

钱旦郁闷地回应:拉个屎都不得安宁,痔疮都犯了。

他一收邮件,果然看到一封主送潘博,抄送一大堆其他领导的邮件。邮件的标题赫然是“苏丹市场十万火急!!!研发低质量版本会导致我们前功尽弃吗???”

 

三天之后,潘博飞去了苏丹。他来去匆匆,从香港飞迪拜,迪拜飞喀土穆,在喀土穆停留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就飞走了。但是拜访客户的效果不错,第二次升级也很顺利,一场危机算是结束了。

胜则举杯相庆,败则拼死相救是伟通公司的悠久传统。只要一线市场有需要,就可以突破流程、越级呼唤炮火,甚至紧急调动公司高层去现场支持。

 

老韩计划召集地区部技术服务部的年中工作会议,来自区域各个国家的四十多位中外籍骨干将齐聚阿联酋迪拜。钱旦争取了个议题,讲“客户问题与需求管理”。他收集了几个产品线的案例,准备引导大家就推动问题的规范性和及时性做讨论。他更想讲的则是在需求管理部分夹带的“私货”,YR产品线的项目最大特点就是如果在合同阶段没有与客户就交付范围、需求满足节奏等达成共识,那么在交付过程中就很容易让客户需求和问题纠结在一起,带来无尽麻烦。各个代表处的服务主管几乎没有YR产品线出身的,对此理解不深,过去也总是因此抱怨YR产品线的项目“问题多”。钱旦担心自己英语水平能否控制好这个议题,他很上心地准备着,日子显得更加匆忙了。

 

小军在苏丹失踪了。

200581日早上,伟通的工程师们像往常一样去了ST客户机房,刚开始工作没多久,客户的一位项目经理冲了进来,“停止工作!赶快回去!停止工作!赶快回去!”

原来,730日晚上时任苏丹第一副总统兼南方政府主席约翰·加朗乘直升机从乌干达返回苏丹时途中坠机身亡。约翰·加朗是南部“苏丹人民解放运动”的创建者,他领导南部反政府武装与苏丹政府进行了二十多年内战,直到去年1月南北双方才签署《全面和平协定》。79日,他出任苏丹第一副总统兼南方政府主席,不到一个月即突遭不测。消息传出,人们普遍对苏丹和平进程感到担忧,许多人尤其是南方人更是震惊、悲愤。喀土穆街头爆发了严重骚乱,焚烧汽车、抢掠商铺的行为此起彼伏,八十多人丧生。

伟通公司的办公室和宿舍远离骚乱区,大家紧急撤回了驻地,一清点人数,独少了一个小军。全城通信网络已经中断,大家焦急万分,想来想去都记得小军早上是跟大家一起去了机房,又都没有印象他在撤回来的队伍中,大家琢磨他是滞留在ST客户大楼里了,好歹放心一些。

下午,甘法斯突然出现在办公室,他对曹松说市区局势稍稍稳定了一些,但是晚上六点以后会全城宵禁。

曹松咕嘟咕嘟大口喝完一瓶水,对旁边同事说:“老张,把车钥匙给我一下。”

老张疑惑地望他一眼:“你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刚才没去吃午饭,我饿了一天了,去食堂找点吃的。”

食堂离办公室不远,曹松驾着那辆“捷达”很快就到了。厨师还没有开始准备晚饭,他蹿进厨房瞅着四下无人拿了把菜刀,又在餐桌上找到几张油腻腻的报纸把菜刀一裹,夹在腋下跑回了车上。

曹松发动了车,定定神,长舒一口气,一脚踩在油门上,直奔ST客户大楼。

他绕开了骚乱最严重的市中心,但所经过的街道上也是一片狼藉,到处是砖头、石块,路边是砸坏门窗的商铺、燃烧的汽车。军警已经暂时控制住局面,闲人不多,曹松把车窗全部放下,不时伸出头朝着望向他的军警喊:“ChineseI want to go home!(中国人!我要回家!)”那些军警看到一张中国人的脸倒是没空搭理,偶尔还有人伸出手比画个“V”字。

曹松到了ST大楼,一路小跑直扑他们的设备机房。三楼很安静,他记得机房门锁坏了还没修好,但推了推门却推不开。他叫了几声“小军”,又用力捶了几下门,竖起耳朵也没有听到里面有动静。他走到窗户前贴着玻璃往里面看,但是只能看到机房的部分区域,看不到人影。曹松转身要走,刚走出几步突然觉得不对,捶门的感觉不对,他又转回来,用肩膀猛力一撞,门开了。

门里面是用两张电脑桌顶住的,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曹松纳闷,他不解的穿过操作区进了设备区,里面也没见人。角落里有块防静电地板似乎没有盖严实,曹松经过时顺势一脚,想把它踩紧了,地板下面传来“哎哟”一声,曹松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步抽出了他的菜刀。

他轻轻叫了声:“小军?!”

那块地板一下子翻在了一边,小军揉着脑袋钻了出来。

曹松紧绷的脸顿时舒展开来,他指着小军,哈哈笑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我操!我叫你也不答应,你钻地板下面干什么啊?亏你瘦,这都钻得进去。”

小军苦笑道:“我没听见你叫我,我一天都顶着门躲在里面,本来难得这么清静,挺自在的,我一个人把我们的系统全面检查了一次,刚停下来听会儿音乐,突然听到有人捶门,吓得我到处找地方藏。”

原来小军那天早上拉肚子,在厕所多蹲了一会儿,回到机房发现居然空无一人了。跑下楼客户告诉他大家都走了,他就返回了机房,直到曹松捶门之前小军都没觉着害怕。

曹松开车,一遇见军警小军就探着个脑袋在车窗外喊:“ChineseI want to go home!(中国人!我要回家!)”眼看着离开了骚乱区,就要回到驻地了,一辆“蹦蹦跳”开得飞快,居然超过了他们的“捷达”。“蹦蹦跳”挤到他们前面不远处,一个急刹停住了。曹松跟着一个急刹,幸好两个人都系着安全带,没有从车里飞出去。

曹松刚才已经从后视镜里瞥见了“蹦蹦跳”,里面只有两个瘦小的半大孩子。他骂了句国骂,下了车,又大叫一声:“What are you doing?(你们干什么?)”

话音未落,两个男孩分别从“蹦蹦跳”的左右跳了出来,曹松看清楚了他们一人手里握着把半米长的砍刀,一人两只手各抓着块石头。他反应挺快,赶紧爬上车,一把抓过菜刀,愣了一秒钟又放下,大叫了声:“操!快跑!”

他一脚油门,一打方向盘,车冲向路边,擦着根电线杆挤了过去。

“哐当”一声,一块石头砸在了车门上。

他们一路狂奔,冲回了驻地。两个人停好车,仍然坐在车里喘了半天气才回过神来。

 

老谢在埃及有了新情况。

周末晚上钱旦去被他们称作“黑心超市”的小超市买饼干,隔着个货架看到老谢呆呆地站在那里,正准备开口叫他时却见一位弯着腰挑水果的女人回过身来,手里捏着个新鲜无花果问:“这是什么东西啊?”钱旦在食堂见过这个短发、样子干练的女人,应该是刚到开罗不久的同事。

老谢身子一动不动,声音里带了几分温柔,“无花果,原产地就是埃及,你回去放冰箱里冰一下特别好吃。”

钱旦条件反射般转身就走,一出超市门就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心想:“好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你不是有老婆孩子的吗?下手还这么快?”

钱旦回到宿舍后直扑冰箱,拿了两个老谢存在里面的无花果,掰开吃了,果然觉得味道和过去吃的不一样了。不过半小时老谢回来了,钱旦发问:“这无花果冰一下是更好吃了。什么情况?Who is that girl I see?”

老谢一愣,马上就反应过来,又露出他憨厚的笑容:“同学,一起进公司的同学。”

钱旦很快搞清楚了情况,那女人名叫严丽丽,真是老谢在南京读大学时的同学,但又不止是同学。她是老谢他们宿舍的女神,也是老谢当初暗恋的人,但她成了睡在老谢上铺的兄弟的女朋友。毕业后三个人一起加入了伟通公司,只是那位兄弟留在了南京,严丽丽和老谢去了深圳。后来,严丽丽嫁给了老谢那位室友。再后来,她和他离婚了。

老谢说:“那哥们真不是人,两口子分居耐不住寂寞出去玩是一回事,但他居然把外面的女人带回自己的新房,床头的‘喜’字都在。”

他叹息:“严丽丽自小很有主见,把自己的一切都早早规划好了,却没有料到那年七夕想给老公一个惊喜悄悄飞回南京,结果是给了自己一个晴天霹雳。”

 

811日,钱旦和老谢再次结伴飞迪拜。他们先去参加地区部技术服务部的年中工作会议,然后钱旦去香港办理沙特签证后赴沙特出差,老谢回国休假。

按计划老谢年底就要调回深圳,但他还是准备在年中赶回国休个假,因为2005年有两样东西价格出现了新情况,他老婆要他回去处理处理家事。

一样是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进行了重大改革,江湖上传说人民币会持续升值。老谢之前申请把海外补助都直接放在了香港的汇丰银行账户里,算是在香港存了一笔美元,想着个人财产就要缩水,他决定去把钱兑成人民币存回国内去。

另一样是2005年房价涨得飞快,朝野上下都说还会继续涨。一会儿发改委某专家表示:“保守地说,今后十年中国的大城市房价要涨三倍;大胆地说,今后的十年房价要涨五倍以上。”一会儿号称“大炮”的北京某地产公司董事长大言不惭,“禁止炒房,就是违宪!”深圳房价在过去几年一直很温和,也突然变得火爆。老谢在深圳只有套50平方米小房,两口子决定了将来就在深圳安居乐业了,也就决定了不能再拖,得赶紧再买套大点的房。

 

他们在迪拜的年中会议开得很成功,钱旦的议题也达到了预期效果,他还首次见到了不少同在这个区域工作却只在邮件、电话里见过的同事,还热热闹闹醉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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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前浪倒在沙滩上

 

 

 

2005年7月15日,钱旦回到开罗。

 

迪格拉有家免税店,外国人每次从境外来到埃及都可以凭七十二小时以内入境的章去买三瓶进口酒。钱旦回到宿舍放下行李就被派去买法国红酒,晚上大家在宿舍欢送路文涛。

 

总有人说伟通公司是“军事化管理”,钱旦并没有留意到外界传说的细节,他认为伟通公司最称得上“军事化管理”的一是很强的责任结果导向,二是对于干部、骨干来说一声令下就得开营拔寨,去往公司最需要你的地方。年初也门代表处YR产品线出了次人为重大事故,造成也门全国的手机通讯中断了二十分钟。事故回溯完之后当事工程师被劝退,代表处服务主管被撤职、调离,地区部相关主管老韩、老谢都负连带责任被通报批评并被罚掉一笔“巨款”。路文涛下一站就是也门代表处,他算是临危受命,赴汤蹈火了。

 

他们叫了五六个亲近的同事在宿舍吃火锅,锅是一个旧电饭煲,底料是国内带来的四川麻辣火锅底料,再加上一桌子与猪肉无关的菜,那是此地最典型的伟通公司宿舍火锅宴的景象了。电饭煲不够威猛,火锅开锅的速度远比不上人们筷子翻飞的频率,好在可以边喝边等。西方人说“红酒配红肉,白酒配白肉”,又说能从红酒中喝出醋栗味、丁香味、黑莓味什么的,钱旦觉得还是中国人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得实在,喝酒又不是技术活,纵使舌尖已被四川火锅辣得发麻,但几个投缘的人一起从清醒至微醺,那就是好酒好时光。

 

 

 

其他人散去后,只剩他们三人坐在桌前不想动弹。

 

钱旦向两位兄弟坦白:“说起来路文涛去也门和我是有关系的。”

 

那两位不解,“什么逻辑?和你有啥关系?”

 

钱旦把一口红酒在舌头上转了两转,咽了:“在也门整出人为事故的兄弟几年前在昆明办是我带的兄弟,当年在昆明就搞出过类似的人为事故,被我大事化小,事后把他输出海外了,一颗定时炸弹就这样送给了老谢。这哥们在也门出事后给我打过电话,说他之所以在话务忙时做高危操作,导致全网通讯中断,是因为记得当年在云南见我做过同样的操作,他问为啥我做的时候屁事没有,他做就惹出了大祸,还坚持认为是自己运气太差。你们说要是也门不出这次事故,就轮不到路文涛这个时候去救火吧?”

 

老谢瞪大了眼睛,“我要向公司建议,主管连带责任要追溯前三年所有主管的责任,不能罚到我为止,你得帮我出一半罚款。”

 

钱旦骂了句:“滚,小心今晚灭你的口。”

 

他又正色说:“我在云南是半夜十二点行业默许时间做,他在也门是晚上七点话务忙时做,这是本质区别。不过,在伟通公司做服务做了几年,什么行业默许时间之外做高危操作呀,什么把笔记本电脑的电源往人家机柜里插导致断电呀,什么随手删除一条关键数据呀,这样的人为事故一再发生,你们说问题在哪儿?我们是青纱帐里出来的,不重视SOP(标准操作规程),不重视服务规范,工程师个人临阵发挥的自由度太大了。为师的艺高人胆大,做徒弟的依葫芦画瓢就被害死喽。”

 

路文涛点头:“你说得没错,去也门我得抓抓SOP啥的。”

 

老谢叹口气:“难!对中国人尤其难!这要扯上传统文化了,我们工业化来得晚,职业训练不充分,长期农耕文化带来的习惯才是SOP之类的东西推行的难点。中国人拧螺丝只要求‘拧紧’,老外是‘拧三圈’,甚至‘拧三圈再回半圈’;中国人炒菜是‘盐少许’、‘熟透’,老外是‘盐两克’、‘煮十分钟’;所有中药说明书都是‘不良反应尚不明确’、‘禁忌尚不明确’,你们再看看西药说明书怎么写的?”

 

他们不是逆向种族主义者,反感动辄去打“中国”大标签,但都觉得老谢说得对。

 

钱旦附和道:“我们历史上很少有崇尚科学、理性、平实的时代,我们从来是重立场轻逻辑、重精神轻专业、重道德轻法律。”

 

他继续说:“我们常说伟通公司服务体系的‘三板斧’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特别能战斗,一说就是废寝忘食、过年不回家、三过家门而不入,现在仅靠这些已经不够了。片面学老外也不行,没有成功者完全照搬失败者的道理,中国人的机动灵活肯定是优势,但我们也要学习尊重契约利用契约,学习管理知识使用知识,学习通过集成计划、SOP之类的工具来减小服务业务的不确定性、提高效率和效益。”

 

老谢突然对着钱旦露出了憨厚笑容:“算了,不追究你给我送颗‘定时炸弹’的事情了。这次你能这么快回开罗超出了我的期望,我本来认为你凶多吉少的。”

 

“怎么了?怎么个凶多吉少?”

 

“你知道老钟是从也门调到苏丹去的吧?也门出事故时他是代表处代表,本来第二天要带公司大领导去见也门邮电部长的,我们的事故惊天地泣鬼神,一直捅到人家邮电部长那里,老钟带着公司领导按约定的时间去拜访,被人家拒之门外,极没面子。他本来就作风剽悍,这又和我们YR产品线结下了大仇,我以为他很可能会安排人扣下你的护照,没个一年半载不会放你走的。我老想着应该提前给你些内部重要干系人的背景信息,又怕吓着你。”

 

钱旦不以为意:“哪有那么容易被吓着,我又不是一颗‘玻璃心’。我感觉老钟还好,不过,苏丹是挺猛的,天天叫缺人,其实积压了不少资源。他们有处办公室离老钟他们远,主要是服务部在用。我有天坐在那个办公室最后面看文档,看了一上午头晕脑胀,站起来一看,发现满屋子人全在电脑上玩游戏。一问,他们都是WX产品线的,有些人到苏丹已经三个月了,项目还没有开工,人全空耗着,天天玩游戏打发时间了。”

 

老谢点头:“苏丹代表处会叫。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公司现在急着抢地盘,只强调订货,强调竞争,不考核代表处的利润,不考核项目的盈亏,没有一套资源买卖的机制,会叫的孩子有奶喝,谁会叫谁就能抢得到资源。我就是太温柔了,总是叫得不够早不够凶。”

 

路文涛补充到:“现在对服务部的主管来说更难,考核利润也没有用,年度PBC没完成,还能撑到年底才下课,交付进度出了问题客户抱怨了,斩立决。反正都是死,大家只能活在当下。”

 

老谢想了想,又说:“苏丹是缺骨干缺专家,你看到那一屋子玩游戏的估计多是合作方的新员工。苏丹的现状就像一个人有脑袋有十个手指但是没有胳膊,困难是真的困难。市场冲得太猛,端到端的交付能力跟不上啊!”

 

 

 

三个人把酒切磋,越聊越起劲,直到路文涛倒完酒瓶里最后一杯酒:“好了,今天喝了这一场,我就此封山,戒酒一年!”

 

钱旦和老谢听到“封山”二字,反应挺快:“你准备造人了?”

 

“是啊!年底把老婆接过去,在也门造人。”

 

钱旦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拿电脑,边走边说:“来来来,也门生活枯燥,拷点资料给你,指导你早生贵子。”

 

他望着路文涛和老谢充满疑惑的脸,慢条斯理地说:“来开罗报到之前,在阿布扎比的一个月黑风高夜,住在我隔壁宿舍某位来出差的机关领导和我抽了一个晚上的烟,我就不说是哪个领导了,总之他对我说,‘唉,兄弟们生活环境不容易,客户环境也不容易,我明天就要回国了,电脑里有个文件拷给你,无聊的时候可以学习下,打发时间。’喏,就是这个,一部很不错的日本爱情动作片!多实在的领导啊!”

 

路文涛和老谢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有这种事?!拷一下拷一下。”

 

两个人都起身拿电脑去了。

 

 

 

躺在床上的钱旦有些心神不宁,秦辛去长沙参加同学聚会了,钱旦知道她同学中有她的初恋,那人仍在长沙,据说还刚刚离了婚,秦辛从来不隐藏她和他偶尔还有的联系。

 

晚上喝得正高兴时钱旦忍不住给秦辛发了条短信:“四川火锅配法国红酒,口感不错!你过得如何?”

 

北京时间已是半夜,原以为要第二天早上才收得到回复,谁知不到五分钟秦辛就回复了条:“你喝晕了?”

 

钱旦知道她们晚上有活动,只是没想到还没有散场:“没晕,你还没睡啊?”

 

“在唱歌呢,和几个过去的朋友。”

 

钱旦猜想那位也在,他想了想,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发了条:“别喝酒啊。”

 

秦辛回了一条:“喝了,不多,你放心!”

 

钱旦不放心了,秦辛没什么酒量,平时在饭桌上不端杯,顶多是逢年过节倒一杯红酒。这个晚上是什么情况?老同学聚在一起开心?初恋见了面伤感?会不会被人灌酒啊?

 

钱旦并不是一个没有自信的小男人,是几千公里距离、几小时时差,还有时间令他生出了紧张。他记得从前一部香港黑社会片里的台词:“妞,不是用来泡的,是用来照顾的。”如今,他照顾不到他的妞。

 

 

 

秦辛她们在长沙五一广场边上的一家KTV唱歌,唱的都是学生时代爱唱的老歌。

 

她在点歌器上翻来翻去,点了几首陈慧娴许美静的歌,突然看到了一首曾经爱听又很久没有听过的歌,点了,又把它插到了歌单的最前面,悠扬的旋律响起:

 

孤单的手紧抱着你的腰

 

像昨日正相爱的时候

 

你说今天以后

 

不必再见也不必问候

 

曾经拥有不要泪流

 

……

 

歌的过门一起,她那位学生时代的初恋赵晓松就放下了手里的骰子筒,凝望着她的背影。

 

秦辛唱完,有人叫了起来:“哎呀!我想起来了,这是当年赵晓松最拿手的歌吧?那时候他边弹边唱,酷得很呐!你俩合唱一个呀!”

 

秦辛不置可否,举了举手机:“你们先唱,我回条短信,到陈慧娴了再叫我。”

 

又有人带着醉意大叫:“哎,谁点的Don’t Break My Heart?赵晓松,你的歌来了,谁Break你的Heart了?”

 

 

 

埃及人的工作日是每个周日到周四,周五和周六是每星期的双休日。

 

7月17日,星期天一上班老韩就把钱旦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老韩急着找钱旦沟通的是让他接替老谢,负责地区部YR产品服务部的工作。因为“老谢在海外干了几年,准备今年回国了。YR产品线交付压力很大,大家也不满意,你们俩别1+1了,你拳打脚踢一竿子到底,把它搞定。”

 

钱旦很意外,并不是没有想到会让他接替老谢,而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相处两个月,钱旦很喜欢老谢,觉得他是个实在、忠厚的好兄弟。钱旦也佩服老谢,老谢进公司后先在研发部干了几年,2001年转到技术服务部来到了中东北非拓荒,钱旦觉得他的技术功底、语言能力和历练都要高自己一筹。

 

钱旦曾经开玩笑说老谢形迹太可疑,因为他偶尔会说起自己在阿联酋、阿尔及利亚、乍得、冈比亚等国家做项目的经历,钱旦总是笑说:“我理来理去,这些国家都没有看到2004年以前的存量设备啊?你真的去做过项目?空口无凭,你反正是做了几年孤家寡人,是不是虚报出差,去旅游兼骗补助啊?”

 

其实钱旦很清楚原因,老谢初来中东北非时伟通公司在海外完全没有品牌,他们要么是在开试验局,开完试验局后客户依旧不信任伟通公司,一切就没有了下文;要么是好不容易低价塞进去一点设备,没多久就被客户弃若敝屣了。老谢他们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真正的内心强大。

 

老谢的“下课”无疑是为这半年YR产品线在中东北非遇到的交付困难埋单了。钱旦觉得他挺冤,连公司总部都没有料到这两年海外市场的高歌猛进,整个公司服务体系对海外的支撑都没有跟上,那些为了抢占市场而签下的“烂合同”又给负责交付的服务部挖了个大坑,不管谁来牵头填平这个坑都需要时间。

 

不过,钱旦也认为这种强责任结果导向的干部评价机制,以及“不念旧功、活在当下”的冷冰冰虽然残酷,却正是这些年伟通公司得以持续成长的重要原因之一。在这家公司,人们从来不相信所谓的“悲情英雄”。

 

晚饭后钱旦照例在办公室加班,没想到当天就收到了老韩的群发邮件,他迫不及待亲自宣布从即日起由钱旦负责地区部YR产品服务部的工作。

 

钱旦想老韩应该是下午和老谢沟通过了,他害怕自己见到老谢会尴尬,磨蹭到十一点才回宿舍。推开门老谢正好从沙发上站起来,他一见钱旦就说:“好消息,刚才约旦代表处打电话给我,不肯按计划放谢里夫回来,说要再留三个月。”

 

“好啊!”钱旦心情明亮了,虽然平日他们最烦的就是代表处在既定计划的最后一刻突然说不能按时释放资源,打乱他们的整体计划,但是这次代表处要扣下的是他们的埃及兄弟,说明终于有人认可他们的本地员工了。

 

老谢又一屁股坐下,“还有啊,林汉终于可以从伊拉克出来了,我们可以把他放在地区部做专职项目经理;公司还承诺在今年的新员工里选两个最强的给我们。我认为现在这个历史阶段,总部机关就像大脑,代表处像腿脚,地区部就是腰,过去我们没有腰怎么跑也跑不快,现在总算有点腹肌了。”

 

他俩又是一人一个沙发,兴致勃勃地聊起了他们的项目和人,偶尔停下来指着电视上“Fashion TV”的美女评论几句,自始至终没有提到他们该如何交接,钱旦觉得也不需要提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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