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夜空下，窗台前的蒋琪孤芳自赏，而高盈语依旧在回味刚才的甜蜜，疲惫的龙华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刘航却为找到了新方向而内心澎湃，反复思考着计划的细节和可行性，但一起商量过对策的张岳却依然对前景惴惴不安。安静的夜晚里有一道安静的门，黑暗的夜晚里有一个黑暗的楼道。门内的丁玉萍默不出声，门外的李浩举手无措。

何去何从？李浩不得而知。从去了郑州以后，李浩原本开的奔驰就留给了丁玉萍，那辆车依然停在原来的位置上，正对着自家的窗户。过了一会儿，李浩看着卧室房间的灯亮了，又过了一会儿，他看见丁玉萍站在了窗前，拉开窗帘看着楼下。李浩想了一下，又给丁玉萍打了电话。响了好一会儿，丁玉萍终于接了电话，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不说话我挂了。”丁玉萍不客气地说道。

李浩苦笑了一下。我能说什么？我说要回去，你就会接着说你还有脸回来？该找哪个小三找哪个去。我说不回去了，你又会说，正好啊，这么好的夜晚找个小三风流去多好啊。每次自己说一句，你都能说十句。

李浩又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说道：“我们离婚吧。”

“好，哪天去？”丁玉萍回答的毫不犹豫。

“我先回郑州看下时间安排，国庆前吧。”李浩说道，刚准备说想看下儿子，丁玉萍就把电话挂了。

李浩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无奈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又给丁玉萍发了一条短信，“我能不能明天见见儿子？他最近功课怎么样？受没受到什么影响？”

不一会丁玉萍的短信回来了，“离婚前，你都别想见到儿子。”没过多久，李浩就看到卧室的灯关了。

看来丁玉萍就是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婚，对双方都是一个解脱，但是要离婚也没有那么容易，之前也谈过很多次。

出了小区，不到两公里就是李浩工作了十几年的办公楼，白天进进出出的白领们早就没了踪影，十几层的大办公楼这时候也没有几盏灯亮着了，巨大的办公楼在黑夜中显得更加阴森。李浩把车停在了路边，看着这栋楼，丝毫没有再进去回味一下的冲动。

已经离开快半年了，这里有了太多的改变，自己也变了身份，甚至成了对手。

九州的实际老板姓荣，因为别人都叫她荣嬷嬷，李浩甚至忘记了她的真实姓名叫做荣兰芳。她年纪大约五六十岁的光景，亲近一些的人会喊她“荣姐”，比较正式的场合大家都叫她“荣总”。因为荣姐是一个很严苛的人，在工作中对下属要求极其严格，不容别人犯一点错误，也经常会因为下属的错误而当面严厉批评，所以在背后落下了一个“荣嬷嬷”的称号。

荣兰芳大概在三、四年前就开始渐渐隐退了，只在幕后控制九州的发展，新聘任的总裁赵建成为九州台面上的操盘手。十几年前，李浩就已经和荣嬷嬷非常熟悉，那个时候还是荣兰芳来求李浩给她出货。可世事难料，当年李浩严重鄙视的农村妇女荣姐，如今已是今非昔比，自己却要为她打工。还好，邀请李浩加盟的电话，是她亲自打的，让李浩来郑州“叙叙旧”。那个时候，李浩受不了丁玉萍每天在家无休止的争吵，已经赋闲三个月的李浩每天都躲在外面，晚上也是借住在朋友家，要么就睡在客厅里。东躲西藏的李浩，接到去郑州的电话，真的是一种解脱。当时的李浩也不是没谈过离婚，但是一谈到这个问题，两人就出现严重的分歧，房子和孩子。

当时接到电话的李浩原本还幻想着能去接手总裁的位置，因为这几年九州的发展基本是停滞的。李浩在心中筹划了好久如何大展宏图，可是等他见到荣兰芳的时候，发现赵建成也在旁边，李浩一下子就认清了形势，自己绝对不是来接手赵建成的。

荣嬷嬷和李浩也是几年未见面，寒暄了几句后，荣嬷嬷开始直奔主题：“李总，这次邀请你来郑州是想邀请你加盟九州。”

“我来能帮些什么呢？”

荣兰芳看了一眼赵建成，示意他先说。赵建成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在没有得到老板指示前是不会轻易开口抢风头的。得到授意后，赵建成介绍了当前的情况，国内化妆品市场有七成左右的市场份额被九州所控制，但是近几年这个份额却在不断萎缩，一方面原本依托九州的国外知名品牌开始自建渠道，国内的一些新兴化妆品品牌也创出了网购的天地；另一方面，就是运营成本的急剧攀升。渠道的核心就是物流，而汽油和人工成本正在不断高升，加之其他专业的物流公司也开始介入到这个领域，商超也在不断提高进场费，九州的运营成本持续走高，面临着极大的生存压力。

李浩听到这些话，想起一年前，九州提出提高代理分成的时候，他也是和赵建成谈过一次。虽然最后不得不妥协，但当时却是完全不同意赵建成的说法，谈判过程真可谓剑拔弩张。而今角色转换，李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却要为虎作伥。

荣兰芳点了点头，接过赵建成的话说：“这次找你过来，是打算做一个业务扩展部门，主要考虑有三个方向，第一个是打算代理一些日本的化妆品品牌。这几年化妆品的新宠是韩国品牌，而欧美品牌依靠强大的广告宣传，依然强势，日本品牌未来是一个机会。第二个是建设网购平台，利用线下资源打通发货渠道，摆脱商超对我们的控制。第三个就是对付女人花了。欧美品牌自建渠道，九州已经无法改变，在你走后，女人花也要脱离九州，开始建立直营柜台，试水网购了。如果女人花成功了，就会有一个明显的示范作用，其他国内品牌也会效仿。”

李浩听了这段话，感觉如鲠在喉，让自己毁掉亲手建立起来的企业，怎么都难以接受。他好半天才说话：“荣总，至于前两项工作我们可以长谈，容我思考一下，就是这第三项工作，我可能真的难以接受。”

荣嬷嬷这时候展现了一直隐藏在背后的霸气：“前两项工作你还可以选择，最后一项你没得选择。”

一连在郑州住了好几天，李浩每天都穿过这座古城的大街小巷。淳朴的河南人在北京人眼里却总有一些误解。羊肉烩面、胡辣汤、酸面、油馍头、焖饼，郑州的美食就和这座城市一样，量大实诚，一点都不美观精细，却有一种别样的天然美，来之食物最原始的作用，好吃、顶饿。郑州的美食一点不像北京，北京那些艾窝窝、驴打滚、豌豆黄们，讲究的是考究和宫廷出身。或许美食也代表了一个城市的风格，也造就了一方水土，养育了地域性情。

也许只是想脱离丁玉萍的烦扰，李浩最终选择留了下来，成了九州的一名副总，主管战略发展部，有十个人的编制，但目前一个人都没有。虽然是光杆司令，但生活还是很方便，公司有小车队，出远门都有车，住的也是公司给租的公寓。

和李浩一样，打算从女人花投奔九州的不只是他一个人。李浩来郑州三个月后，原来的老部下，女人花的郑州分公司总经理王敏行也来找他吃饭了。在饭局上，老王大倒苦水，李浩也在不停的安慰老王，但是心里却打着另外一个算盘。如李浩所愿，不知情的老王给李浩提供了女人花半年来的销售数据，并且在第一篇《黄河商报》的报道出来后，给李浩截了内部邮件的图。李浩心想，一定要给老王安排一个好职位。但是自己的两项工作，一项是建设网站，老王没有经验，另外一项是做日本品牌的独家代理，老王也做不来。李浩想来想去，决定回到郑州后，先和赵建成聊聊，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安排。

如果老王离职了，谁还能源源不断的提供女人花的内部信息呢？李浩看着眼前的大楼，在脑海中一个个过着以前的那些同事，都是什么样的性格，有什么样的缺点，可以从哪个角度去做工作。但是总会有暴露自己的危险，李浩也不愿意再多想，信马由缰，走一步算一步吧。

就这样，李浩在女人花的楼下足足停了三个多小时，想着想着还小睡了一觉。

九月北京的清晨，天亮的特别早，环卫工人清扫马路的哗哗声吵扰了李浩的小憩。李浩看看表，早上五点多，如果继续回到小区，丁玉萍估计还是不让自己进门，邻居进进出出的也就看了热闹，还是回郑州吧。

李浩发动了汽车，告别了自己曾经的家，曾经的公司。如果不是蒋琪的出现，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自己的一切生活轨迹都因为蒋琪的出现而发生了改变。现在，她又在干嘛呢？肯定还在睡着，自己无路可走，而她却可以安稳入睡，这是何等的嘲讽。

快开到郑州的时候，李浩接了蒋祺的电话，蒋祺问她是不是自己的棋子。真是好笑，也许你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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