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营商之惑:读《天下有贼》

运营商老老实实地做数据传输这份“公共事业”,或许不能完全避免腐败,但如果不是,腐败将层出不穷,金额之大,涉及层级之高,乃是半市场半管制的必然结果。

运营商老老实实地做数据传输这份“公共事业”,或许不能完全避免腐败,但如果不是,腐败将层出不穷,金额之大,涉及层级之高,乃是半市场半管制的必然结果。 

 

前财新的资深记者赵何娟女士这本《天下有贼》讲述的是一个(确切地说,一群)中移动腐败案的故事。这一堆腐败窝案里,中移动音乐基地李向东的故事最为神奇,而党组书记张春江落马将整个腐败案推向高潮。这个系列案件牵涉的人极多,地域也很广,赵何娟花费了极大的力气去调查取证,又花费了也许是更大的力气想表述清楚。但我不得不说一句,案子实在太复杂了,故而这本书并不是可以用来随便消遣时间的书,得花上精气神来阅读消化,尤其是对于那些对中移动之类的运营商比较模糊的人而言。以我在邮电(彼时尚未分家)工作五年的小小经历,前后也阅读了两遍,才自认为把这本书算是读通了。

虽然此书的重点是中移动腐败系列案,但对于巨型国企而言,其实是有一定的借鉴意义的。赵何娟在自序中引用了许小年的话:当下的中国市场化现状是半管制半市场,管制可以设租,市场可以变现。半市场化是很多巨型国企的特征,看上去裁判是相关部委而不是它,但其实裁判运动员都是它。

现在集中回到运营商这个问题上来。赵何娟在此书中已经很细致地描绘了这些案件的情况,这里不再赘述。我愿意谈一谈,运营商这个“半市场半管制”究竟是怎么回事,换而言之,聊一聊体制问题。

就数字网络时代的运营商而言,它们一直很恐惧这样一个词:管道化。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就是类似whatsapp(国内同类软件有一个非常大名鼎鼎:微信)。这种软件可以让用户在处于上网的状态下“即时通讯”但却无需缴纳话费。本地通讯还好点,如果是异地乃至跨国呢?使用这种软件,就无需缴纳什么漫游费、长途费了(短信费、彩信费其实也都省了)。而上网这件事,看上去是运营商架设的网络,但却是根据流量收费,无论用户在干什么,单字节的费用都是一样的。这就是运营商深深担忧的“管道化”的由来。

作为运营商而言,固有的传统业务两大项:短信和话费,的确在受到不小的冲击,在可想及的未来,这块的收入大幅缩水也是极有可能的。运营商迫切需要调整自己的业务架构,争取不做单纯的“管道”,这就是数字增值业务。

以SP为例。中移动启动梦网计划,事实上救活了一大票当时处于不知如何盈利的互联网公司。但早期的SP业务,中移动纯粹就是一个管道:按短信条数以及短信价格分账。后来中移动发现,有些CP(内容供应)完全可以自己做,而且自己有天然的优势:放在明面上是更易接触到用户,放在桌底下的,就是它是裁判。SP的确一趟浑水,良莠不齐,中移动发动SP管理风暴的同时,自己也粉墨登场,最终成了既是裁判员又是运动员的角色。

SP还是较为早期的业务,看上去不那么数字化。而视频业务就是典型的数字业务了。一家运营商搞视频基地,要招标内容供应商,包括央视在内的几个视频巨头纷纷前来应标。在移动app大行其道的今天,这些CP们趋之如骛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用户通过运营商的视频基地看视频是免流量费的。运营商采用这样的资源腾挪,在商务推进上,取得了极其有利的位置。

在面对管道化威胁时,运营商手上大致就是这两样武器:庞大的用户资源,以及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政策(甚至是自我界定)。前一个属于市场化资源,后一个属于管制化资源。对于坐在拥有话语权位置上的半官员半商人的主事者而言,贪念一动,是非常容易将这两种资源进行运作为自己谋求利益的。

虽然很多人很反感将一些事归于“体制问题”,但不得不说的是,运营商这些腐败案还真就是体制问题。我一位电信的朋友和我说,对于电信而言,一不缺钱,二不缺人才。这话是大实话。但能以中移动这样庞大的当量,去运作一个飞信和139说客,还搞得如此磕磕绊绊,只能归咎于“体制问题”了,更何况是腐败案。

与运营商有那么点类似的网络公司当属腾讯,它同样握有一个非常庞大的资源(不过它没有政策资源):7亿QQ用户。很多人把腾讯的业务兴起动辄归功于7亿QQ用户,但QQ面板上的资源其实极其有限(弹窗也不能老在那里弹),根本不够腾讯自家庞杂的业务线去分。腾讯的应对方案是:重组公司架构体系。换而言之,就是用体制解决方案去解决属于体制的问题。这一步虽然并不能说已经成功,但恐怕不走这一步是绝然不行的。这家公司并无政策上的强有力保障(虽然有多名重量级党和国家领导人拜访),但依然要在市场上自行打拼。

运营商亦然。一个办法是重组架构,但运营商的架构远比腾讯来得复杂,涉及到的人,运营商董事长也并非真正意义上说了算的老板,投鼠忌器要考虑的事很多。而在我看来,甘于管道化,以及牢牢守住裁判员的身份,可能是一条看上去利益不高但委实不得不为之的路径。毕竟基础通讯业务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公共事业”,微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运营商中不乏人才,也不乏野心勃勃的人才。他们意图打下一片江山,这是合理的诉求。最好的做法就是投资他们以独立的公司运作——不过这已是另外一个话题,运营商今天也的确有一些规模不大不小的基金在运作。

管道化,这一运营商之惑,其实是“暴利不再之惑”。曾几何时,装一门电话都要数千预装费的暴利时代早已过去,那么,长途费漫游费的暴利同样应该过去。运营商老老实实地做数据传输这份“公共事业”,或许不能完全避免腐败,但如果不是,腐败将层出不穷,金额之大,涉及层级之高,乃是半市场半管制的必然结果。

(本文首发于《网络传播》供稿)

魏武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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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作者,新媒体的观察者、实践者和批判者,目前执教于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微信公众帐号:itTal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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